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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冲之 2012-09-10 04:15

告别

告别

他久久立在窗前,烟灰从指尖像脏污的雪末一样纷纷飘落。对面的红瓦屋瓴上息着一只灰色鸽子,在苍黄的天空下,一动不动,仿佛怀着无限沧桑的心事而失神。
当她从院子门口进入他的视野,那鸽子却突然一展翅飞走了。
门是开的,高跟鞋的声音像是深夜里的闹钟,节奏均匀,清脆有力,直到门口才戛然而止。
“我想你今天是不会出去的,”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走上干净的地板,顺手把门带上。
“怎么会呢?我好久没出过门了,---坐吧。”
“不,我不坐,”她婷婷地站在他面前,似乎是有意让自己的身材和今天别具象征意义的打扮更完整地显露出来。确实,她是他最漂亮的女友,一双漆黑的眼睛,平时布满忧郁,但今天却闪闪发光,好像经过精心打磨的宝石。她的大腿因薄薄的短裙而更显修长,让他想到光滑漆亮的枪托。透过丝裙可以看到三角短裤的边影,这可不是她平日含蓄而高傲的风格。他很想说一句赞美的话,呆了半晌居然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词眼。
“手续全办好了,明天就要走了,”她仿佛是叹息着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朝后一躺。显然,她脸上离别的伤感并不能掩饰远走高飞的喜悦。
“真的吗?这么快,很多人都没有你这样好的运气。”他显得很惊讶,但这一切其实早在预料之中。
“是的,明天上午的飞机票,这儿--”她说着从精致的棕色羊皮包中掏出机票,递到他手中,似乎想借此让他明白今天的特别意义。
他拿着机票横看看竖看看,还没弄清起止,便又将它递回。“很好哇,你终于可以远走高飞了,你再也不用担心对面的同事会打你的小报告了,也不必为一个月三百块钱而耽误早睡了,---可这些就是我的生活。”
“让我担心和害怕的事情还多着呢,也许我现在连想也想不到。”她抑制着兴奋,用平淡而悦耳的声音说道。“但我已做好了准备,哪怕是去受苦受难,也比像虫子一样呆在这儿强。--到少也是一种新的经历吧。”
“是的,我真为你而高兴。”
“你呢,难道你不想出去?难道你就愿意一辈子这样,骑自行车上班,站着和领导说话,在公共汽车是挤别人的屁股?你可别说你是因为爱国才不出去的。像苍蝇留恋粪堆一样地呆在自已的的祖国,难道这也算爱国主义吗?”
“不,我可没有什么主义,只不过在我看来,哪儿都是粪堆,哪儿都是苍蝇,---你可别介意,不管怎么,你能出去我真高兴。”
“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吗?”
“没有。”他摇摇头,好像没有体会到她的弦外之音。
“好啦,我们不说这些啦,我今天是来向你告别的,如果你不会出去,也许我们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想一想,一天过得很慢,而十年却过得飞快。记得你第一次和我约会,到现在已整整十年了!”
“是啊,十年前我瘦得数得清排骨,大脚趾常常露出鞋尖,居然敢追你这个全校有名的大美人,---结果呢,我和你说了一大通豪言壮语,现在想起来真害羞。”
“你那时真是个捣蛋鬼,我记得有一次,你来我们寝室时已是凌晨四点多钟,满口酒气,头发和衣服上沾满了苍耳子,就像一条从草丛里窜出来的大黄狗;还有一次,你居然和人打赌吃辣椒,结果痛得死去活来。有人把我从课堂上喊去照料你,可你已坐在床上吃蛋炒饭了。”她娓娓讲了一些陈年旧事,不时露出她那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这使她的语调永远保持着那种说不出的甜蜜和稚气,如果不是造物这个小小的玩笑,那么她难免不是个冷美人。
“唉,一切都过去了,”他耸耸肩,摇摇头,似乎在努力摆脱堆积在自己身上的往事。
“不,对我来说却不一样。也许是因为我就要走了吧,这几天我想起了很多事情,我惊讶地发现它们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好像在等待我走回去抚摸。我忘不了这些,虽然我离这些越来越远了。”她动情地说着,不由自主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有一次,你在黑暗里抓住我的手,眼睛像狼眼一样窜出蓝色的火苗,但我却收回了手,--那时你可真是个狂人啊,狂得让我害怕,又害怕又兴奋。但你现在你全变了,你这样的眼光再也看不到了。”
“只有灰烬了是吧。”他简短地回答道。
他的眼睛没有看她,却仍然望着前方,仿佛在出神地望着一座远山,一朵静止不动的浮云,或者什么也没有的天空。他什么也没想,思维就像一面满是尘灰的旧蛛网,连个小蚊子也不能抓住。
“也许我伤了你的心,也许我让你等得太久了,但一切难道无可挽回了吗?我们还有一天时间,这一天我没有去向任何人告别,我把它完完整整地给你,可你在说些什么呢?你的眼睛在看什么呢?难道我有什么不对吗?”她抓着他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腿上。
但他的手只是下意识地在那光滑得像瓷器的大腿上弹击着,就像他在写作的间歇常常无意识地敲打桌面一样。“你还是多想些出去后的事吧,那地方太遥远了,我都说不出它的方位。想想吧,你将穿着异国的服装,站在异国的土地上,你的身体将散发异国水土的气息,你说起英语也不再像学校里那样咬着舌头了。那时候你是谁呢?你和我,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显微镜也看不到的两个黑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把地球摆在桌子上,我也找不到你我之间的道路,我们为什么不从现在起就相互忘记呢?我对你只有一个请求,不要写信,不要寄明信片,更不要打电话回来说你多么想我。”
“可我们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再也不想让自己后悔了,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她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似乎一只小鸟在起飞前的一瞬间紧紧地抓住一根树枝。她又用力地摇他,似乎要将他从遗忘的沼泽中摇醒。
“别说啦!你走吧!”他突然烦躁地站起身来,提高声调,怒气冲冲地朝她吼道。“如果我十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么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得到了;如果我十年来真想得到的话,那我也早该得到了。是的,你生气吧,把你的怨恨带到天涯海角去吧,我可不在乎,我没有爱过什么人,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爱我!”
她呆在那儿,美丽的脸霎时变得十分难看,本来略显平坦的胸脯似乎正奋力鼓胀起来。从那黑葡萄一样双眼中,两颗泪珠越来越大,在长长的睫毛上哆哆嗦嗦了好久,突然殒落下来。
“你混帐!”她发出一声尖叫,猛地转身冲出门口,一口气跑过长长的走廊。跑到楼梯口,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赤着脚丫,连忙一阵风似地跑回来。
在她头也不抬地低身穿鞋时,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1998-7

青锋 2013-12-18 12:13
      咸亨五年八月,高宗皇帝颁诏宣布改元为上元,所以咸亨五年八月也就成了上元元年的八月。正是槐花金黄时节,南方稻谷低垂,中原麦浪翻滚。在通往神都洛阳的各个方向的道路上,不时可以看到这样的景像:踌蹰满志的白衣书生,带着一两个粗布短褐的仆人,骑马,跨驴,或者步行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受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梦的诱惑,大唐境内三百多个州府推荐的数千名贡生与他们的仆从从四面八方辐凑洛阳,参加朝廷的进士试。家境豪富的公子哥儿往往是宝马雕鞍,奴仆相随,锦衣玉食,挥金如土,把赴试的一路变成了他们的炫富大赛。也有鹑衣百结的贫寒书生,靠着左挪右借的盘缠,孤身一人,披星戴月,冲寒冒暑,走上好几个月才能赶到的。
    

黔头楚尾 2013-12-19 10:05
哦,《代悲白头吟》的刘大才子出场了

青锋 2013-12-19 11:02
    故事的发生往往是在薄暮冥冥的时候,炊烟升起,倦鸟投林,牛羊下山,饥饿疲惫的游子们望着晦暗迷惘的前程,此时便不免更加想念故乡的灯火、家中的餐桌、自己的卧室和书房。这是最容易被感动的时候,人们心中潜伏的情愫像烟霭一样弥漫起来。在从汝州到洛阳的一条古道上,有个孤单的年轻人,在日下西山时还没有停下脚步。他原以为在天黑前可以赶到前面一个小镇打尖,但因为路上耽搁了一阵,现在落得个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境地。古道又很是冷清,鲜有行商过客, 看来他不得不露宿一夜了。他感到有些失望,并且含着一种凄恻的情绪,但是并不害怕,因为风餐露宿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稀奇事。月亮还没有升起,古道两旁是平旷而荒芜的草地,风吹草动,听起来总好像有人正在走近。正盘算着何时停下来,找个避风处休息时,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突起物,看起来仿佛是一栋房子,虽然没有灯火和人烟证明它确实是一栋房子。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又向前走了一程,发现它确实是一栋房子,就在古道边上,门对着路,却并不是敞开的,门庭前也空空如也,窗户黑洞洞的,像几张在暗处张开着的大嘴。显然这里没有人住。但没有人住对这个年轻人来说似乎也并不是坏事,这意味着他也用不着向任何人支付房钱。他既然没有选择,也就毫不犹豫地前去敲门。如他所想,没有人回应,他又用力推了几下,门是锁着的,也不能打开。他抬起头凑近门框,借着刚刚升起的月亮之光,看到模糊暗淡的四个字:‘南阳旅馆’。‘此地离南阳有好几百里路,取名为南阳旅馆,大概主人是南阳人吧。’他心里想。‘主人是死了,还是回南阳了呢?’

青锋 2013-12-19 11:46
    年轻人确定了屋中并无人住,便绕到屋后,看有没有没有关好的窗可以从外面打开。试了两扇,都紧闭着,他也就懒得再推推拉拉了,干脆挥拳猛砸过去,没想到这些窗棂因为年深月久,早已腐朽,他用力太猛,整个手臂都被打了进去。回手一扳,窗子就被破开了一大半。他也不管里面有什么在等着他,探身就往里面钻,头上身上弄得全是灰尘。
    进得屋里,他掏出打火石,点起火来四下察看,发现屋中虽然陈旧破落,却什么都有,连烧了一半的蜡烛头也有好几个立在烛台上。他点亮蜡烛,房子里立刻就有股生气了。这是个小小旅馆,在它全盛时也许可以接纳十来个客人寄宿。客房里被子枕头俱在,用手摸去,却有差不多一张草纸厚的灰尘。他在厨房里翻找,居然还发现了一袋糙米,虽然已经发黄,但用手指一捏,还不会化粉。饥肠辘辘的他在后院中找到了一口井,打开井水,立即把窗棂上朽木拿来,又砸烂了两张快散架的椅子,生起一堆火来。
    不一会儿功夫,他竟然做出了一顿香喷喷的饭。吃过之后,他掏出怀中的酒壶,先大喝了两口,接着便有点舍不得似的细细地啜饮了。这个酒壶是他的行李中最宝贵之物,但倒底容量有限,只能装上一斗酒,以他的酒量,连个半醉也弄不成。他的行李中还有一件宝物,就是一张琵琶,此时也被他从厚厚的布套中取出来,轻轻撩拨一下,这个被人废弃的破落客栈就好像被惊醒了,要回到它往日的繁华热闹中去。

青锋 2013-12-19 11:50
想起当年和张良在西山外的租房中写武侠小说了,现在还有那时的闲逸功夫就好了。几个人凑起来弄,多好玩。
我这完全是修行,硬着头皮,咬着牙齿,闭着眼晴、、、、、、

青锋 2013-12-20 12:10
    夜静如水,一轮圆月挂在破窗中,四野秋虫声如雨丝般交织。年轻人抱起琵琶,信手弹奏,一边吟唱道:
    旅馆何年废,征夫此日过。
  途穷人自哭,秋至鸟还歌。
  世态知音少,人生歧路多。
  池篁覆丹谷,坟树绕清波。
  月照蓬窗破,风吹野气和。
  伤心不可去,回首怨如何。
    琵琶华美而清冷,歌声悠长而哀怨。一曲弹毕,他正准备清理灰尘堆积的床铺,草草入睡,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似乎就从隔壁传来:‘琴声歌声让人好不惆怅,公子这样的才华,真是希世独立。金榜题名不在话下,何故如此伤心?’
    年轻人先是一惊,随而一喜,继而淡然回答:‘不过是吟风弄月,独抒性灵,哪里称得上大才。伤心人别有怀抱,又岂是金榜题名就解脱得了的。’
    ‘公子尊性大名,年纪几何,仙乡何处,何故屈尊栖宿在此破馆?’女声又问。
    ‘在下刘希夷,今年25岁,汝州人士,将往洛京应试,日暮途迷,权且在此栖身。本以为这是无主空屋,不期打扰了小姐,还请恕罪。’
    ‘不妨事的,此屋主人早已仙逝,废弃多年了。若没有刘公子这样的胆气,谁人敢住在这里。奴家离此不远,虽不是华堂大屋,倒也净洁。若不嫌弃,就请移步过去,只怕你多生猜疑,以奴为非类,不欲纡贵也。’女子的声音飘忽尖细,似远似近,却字字入耳。
    ‘人也好,鬼也好,狐也好,阴阳变化,万物一体。有缘相聚,无缘相避。我刘希夷也许不过是活在他人梦中,哪里用得着猜疑小姐。小姐只管现身,让在下一睹天颜。’刘希夷本是个好奇之人,好奇之人遇上奇遇,哪怕是有不测之祸福,也是不会回避的。
    ‘公子果然好胆识。可不知有多少自称英难好汉的过客,在这里只听到我一声善意的问候就吓得魂飞魄散,仓皇逃跑的。’
    ‘一切有为相皆是幻像,一切幻像皆有真实。我听小姐声音甚是亲切,不会害怕的。’刘希夷经那女子这样一说,反倒更想见识了。
    

黔头楚尾 2013-12-20 23:54
狐仙么?

青锋 2013-12-21 12:09
    几经呼唤,终于听到衣裙悉索、环佩丁零之声,从一扇先前似乎没有注意的门中,走出来一个妙龄少女,婷婷袅袅,容光照人。刘希夷虽然在父母俱在、家境富裕时,也是个风月场中的高手,但这个女子一出现在他面前,就把他记忆中的花魁全都抹掉了。
    ‘姑娘这样丰姿绰约,我只当仙女下凡便是。’他何尝不知道此女来历古怪,但现在蓬头垢面,看起像是乞丐的他,在她的艳色照耀下,心底下的一点点顾虑也立即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女子也不忸怩,说:‘奴家没有吓着公子就好,请跟我来。’
    希夷不由自主就跟在她身后,恍惚中就走出了破屋,踏着月色,才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一处庄宅,前有一堵土墙,入得土墙,便见朱门彩灯,颇有气象。女子轻扣门环,大门应手而开,里面又有两个明艳女子迎上来。看到希夷,一人掩嘴笑道:‘哪来这样大胆的乞儿,都跟着姐姐要到家里来了。’另一个便说:‘姐姐看中的,会有你眼红的时候。’女子佯嗔呵斥道:‘这位是赴京应举的刘公子,随便洒一点墨水都能把你们两个淹死。还不快去给他备好洗澡水。’
  ‘既是举人,要上京去试进士,怎么也没见带一本书?’年纪看起来最小的女孩问道。希夷便道:‘你怎知道我没有带万卷诗书呢?别人的诗书都装在驴子背上,我的诗书都装在这里。’他说着玩笑似的拍了拍胸腹。
    女子向希夷道:‘两小妹不识礼数,让公子见笑了。奴家只有三姐妹,父母亡故后留下这处庄宅和薄田数百亩。公子要是喜欢,就在这儿盘桓休养几日,再去应试也不迟。’

青锋 2013-12-21 12:22
    希夷本是个淡泊功名、粪土荣利的人,赴京应试也不过是为了履行父母遗命,一路风餐露宿也着实弄得相当疲惫,能在这等福地休养几日,自然是求之不得,便道:‘多谢姑娘美意。’
  当下希夷也不客气,一切俱听女子安排,洗栉更衣之后,与三姐妹重开小宴,饮酒弹琴,尽极欢娱。

青锋 2013-12-22 05:01
    在温柔乡中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天,一天夜里,女子对希夷说:‘郎君不过是偶然经此地,我们缘份尚浅,恐怕做不发长久的眷属。再说郎君若不去帝乡拼搏一番,成名天下,岂不辜负了你希世的才华,你父母若泉下有知,只怕会怪罪我们姐妹魅惑了你,耽误了你的前程。’希夷恋恋不舍道:‘富贵繁华,功名事业于我都不过是浮云罢了,千秋万古,还不一样是北邙微尘。我本无心与乌鸦争食腐鼠,有卿卿姐妹相伴,此生何憾。只是父母临终时谆谆告诫,言犹在耳,我若就此放弃,终不免要背负不孝之名也。’女子问:‘郎君此去帝乡,可有亲朋可投?’希夷答道:‘有外祖父宋公现居东都,为左骁卫郎将兼东台详正学士。舅氏之问、之悌、之逊,均是家母之小弟,只是春秋悬殊,又有嫡庶之分,向来不甚亲热,此云也未知能否相适。’‘令祖宋公莫不是人称书、力、画三绝的宋令文?据说他的三个儿子各得其一绝,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正是,卿卿何以知晓?’女子答言:‘家父在时,也曾游宦京都,多识天下人物。回家每与我姐妹指画品评,是以知晓一些。’‘原来如此’希夷听了对女子的博闻广识也就不觉稀奇了。‘舅之问与我年幻相约,略小我几岁,也到了应举的时候。若舅氏不忘亡母,不弃亲情,我们舅侄联手应试,倒也是十分有趣。’‘奴家听得人言,宋家大公子人材挺拔,诗名颇盛,郎君才华恐怕还要出于其上,自古道文人相轻,郎君宜谨慎从事,方可教奴家安心。’

青锋 2013-12-22 06:13
    二人正说话间,二妹与三妹又闹笑闯进来。三妹道:‘还是刘郎偏心,又在这里和姐姐说悄悄话。’二妹又道:‘郎君是姐姐捡回来的,自然和姐姐最亲,小妮子人小鬼大,也学会吃醋了’。大姐骂道:‘刘郎明日就要赴京应举了,有你们两个小妮子哭的日子,还这般闹笑!’两个妹妹听说希夷要走,当下就急了,一个扯着左手,一个拉着右手,一齐说:‘刘郎不要走,不要走,要是嫌我们俩不听话,我们一定改过。’希夷笑道:‘有你们神仙姐妹相伴,我哪里舍得走。只是我身负父母遗命,又有大言在先,道是取个进士易如反掌。这番要是不去,岂不是遗笑天下。妹妹莫急,此去最多半年,定会回来与你们团聚。’
    三姐妹当下便为希夷重新整治行装。大姐说:‘郎君此去,能否搏取功名,我们姐妹都会一心等待。只是洛阳天下繁华之地,食宿昴贵,又举子进京,少不得要四处参谒,进阶铺路,方有人指点迷津,传播佳名。两手空空是断断行不通的。奴家已为你备下一马一骡,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郎君只管花费,勿须吝惜。’希夷感动,更觉伤离,遂弹琵琶作歌道:
    秋天瑟瑟夜漫漫,夜白风清玉露漙。
  洛川游子衣裳薄,汉水佳人闺阁寒。
  欲向楼中萦楚练,还来机上裂齐纨。
  揽红袖兮愁徙倚,盼青砧兮怅盘桓。
  盘桓徙倚夜已久,萤火双飞入帘牖。
  西北风来吹细腰,东南月上浮纤手。
  此时秋月可怜明,此时秋风别有情。
  君看月下参差影,为听莎间断续声。
  绛河转兮青云晓,飞鸟鸣兮行人少。
  攒眉缉缕思纷纷,对影穿针魂悄悄。
  闻道还家未有期,谁怜登陇不胜悲。
  梦见形容亦旧日,为许裁缝改昔时。
  莫言衣上有斑斑,只为思君泪相续。
    
    三姐妹本自强作欢颜,听希夷离歌,不禁泪下如雨。

青锋 2013-12-22 11:27
    次日希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破败旅馆的破床上,他揉了揉眼睛,所见一切均破落荒凉不堪。:败帐上悬着蛛网,旧被上覆满灰尘。起得床来,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只见远近荒草凄凄,并无人烟屋舍。再看自己,倒不是来时模样,所穿衣服鲜丽崭新,都是上好的丝绸料子。探探胸口,又发现一只香袋,打开来看,里面还藏着三束青丝。面对此情此景,三姐妹的面容犹历历在目,怎不叫人伤心。他长叹一声,开门出去,却发现门口有一马一骡,马色雪白,雕鞍玉勒;骡子乌黑,右右各悬着一个大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他用手一摸,便知是金银贵物。骡背顶部捆着一只藤箱,里面估计是衣料细软。希夷左顾右盼,又喊了几声,不见有人。便起身上马,几步一回头地走向大路。上得大路,希夷忍着眼水,心头一硬,双腿一夹,鞭子一扬,马儿放开步子,骡子紧跟,一路向洛阳方向奔去。

青锋 2013-12-22 11:39
尚未定性,等写到刘希夷结局时,再行确认。
对此人的描写,胆子可能大了点,也许出了常轨,不知你如何看。

黔头楚尾 2013-12-22 20:32
确实大胆

青锋 2013-12-23 12:28
近两日多伦多及周边小城,特大冰暴,数十年罕遇,城区大面积停电,我家自昨晚停电到今晚九时才恢复。整天在家中壁炉烧火烤食取暖,晚上到朋友家参加晚会,发现绝大部分地区都黑灯瞎火,朋友家也停电,又将晚会移至另一位朋友家。好不容易才找到。刚回家,人已半醉。

冰凇美景,无以形容。玉树琼枝,冰天雪地,美奂美仑,令人叫绝。路途之滑,也不可想像。夜深回家,又有电有暖气,真是谢天谢地。

黔头楚尾 2013-12-23 13:18
多城美酒堪送老,当垆人是卓文君

孟冲之 2013-12-28 12:43
  不几日工夫,希夷来到洛阳。他并未直寻外公宋令文之家,而是先在洛阳花街的“醉牡丹酒家”住下,打算先自熟悉一下洛阳风光人物,弄出一点动静来,也免得在外公家被小瞧了。这醉牡丹酒家乃是洛阳有名的花天酒地之处,自然也就聚集了不少才子佳人,高官显富。远方来京赴试的举子们,出得起价钱的,也多以此销金窟为首选的杨名立万之所。需知当时的社会风尚如此,无风流不成才子,无金银又安得风流?就是那些穷愁落魄的书生,虽然住不起这等昴贵的酒家,也喜欢在附近的廉价旅馆落脚,以便不时混进醉牡丹,看看热闹,结识名流,碰碰运气,或者纯粹为了蹭一顿好饭好酒。
  这日晚上,希夷在上房中安顿好行李,便来到大堂中选了一个靠窗的小桌,点上好酒好菜,正欲举壶自己倒酒,就有一个衣衫破敝的书生涎着脸窜上前来,抓住酒壶就给他倒酒,一边说道:“如此美景良辰,公子独自一人喝酒,岂不是浪费光阴?容不才给你作个酒伴儿,也好向你介绍些人物掌故。”还没待希夷说声请,他便已经在希夷杯中倒满,自己对面落座,也倒了一杯酒。
  

孟冲之 2013-12-28 14:05
  希夷仔细看看这位客人,约摸40岁光景,满面风霜,胡子拉茬,甚是落魄,显然是久困科场,囊空如洗了。他也正寂寞,便道:“先生请便,在下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那人见希夷大方,心下更安,一杯美酒下肚,脸上顿时泛起些许血色和谄媚的笑容来。“公子骨相清奇,气态高雅,射策君门,定会一战而胜。敢问高姓大名。”“在下刘希夷,汝州人士。”那人一听名号,捻捻胡子,摇头晃脑,咬文嚼字道:“希夷,好名字,既雅且玄。老子曰:‘视而不见谓之希,听而不闻谓之夷’,公子若能参到希夷之境,何往而不胜。”希夷笑问:“先生呢?”那人凄苦地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道:“在下附不疑,楚州人士,弱冠之年赴西京长安应试,至今将近二十年,尚未成名,何足道哉,何足道哉。”他忽然低头凑近希夷,以手掩嘴,压低声音说:“公子可知,皇上为何把今年的主考场移到东京来?”希夷道:“正待请教。”附不疑使劲地大扒了两口饭,又塞进两块大肉,感觉舒服多了,便开始讲起一些希夷民未闻的宫廷轶事来。他道:“公子不知,当今皇上怕皇后犹如老鼠怕猫,天后当年为了篡夺后位,用惨绝人寰的手段害死了王皇后和萧妃,王皇后和萧妃的冤魂化为厉鬼在长安宫中作祟,天后经常幻视幻听,恶梦不断,就逼迫皇帝移宫东都,所以把科举的主考场也定到洛阳来了。”

孟冲之 2013-12-29 04:49
    “先生可知今年的主考官是谁”希夷问。“考功员外郎骞味道主试,此人名叫味道,其实很没味道。不过,谁主试还不都差不多,他们要看的不是你的诗赋对策,而是你的出身、门第,最重要的不还是这个-------”附不疑作了一个掂量的动作,表示钱最有发言权。
  三杯酒水下肚,不疑话越来越多了,希夷反正无事,又叫了几个好菜,一壶好酒,一边听附不疑叨唠,一边观察着陆续前来的客人。附不疑酒足饭饱,便开始给希夷一一介绍早已入座和刚刚进店的名流。
  “那位绯袍老者,可是当今文件坛最显赫的评论家,人称铁判官元兢,现任协律郎,他编选的《古今诗人秀句》传遍朝野,影响很大。不知公子是否读过此书?”
    “《古今诗人秀句》倒是读过的,断章取义,有句无篇,况且选诗到上官仪为止,何足道哉。”
    “公子差矣,听说他现在正编选一部新诗集,只选本朝诗人佳作,当朝大员中也有人为了入选集中,送钱送美人,争得甚是厉害。各地来赴试的贡生为了得到他片言夸奖,更不惜重金求见,极尽阿谀了。我看公子很不寒素,还是随大流和结交一番,他若能选得你一个佳句,次日就会传遍两京,就是考功员外郎骞味道也会对你有所预知,或会青眼相看,岂不省了许多温卷的功夫?”
  希夷是头一次应举,加之天性鲠直,自负才高,哪里肯钻研这些窍门。他远远望着元兢一座,被好几个白衣书生团团围拱着,指手划脚,好不气派。

孟冲之 2013-12-29 06:50
    这时门口又走进来一个秀面书生,年纪尚轻,不过十七八岁,附不疑认得,当下起身前去打招呼。“孙公子也来了,可有邀约?” 那人回礼道:“原来附先生在此,在下孤身一人,正好搭个伙。”“我这里有位新交,不如一起认识。”说罢他便将孙公子引到希夷这边来。希夷见那书生模样顺眼,也乐意结交。附不疑先向孙公子介绍了刘希夷,接着向希夷介绍孙公子道:“这位公子姓孙名翌,字季良,祖籍偃师,来自吴郡,年纪虽轻,见识很是不凡。”希夷道:“小兄如若不弃,就请落座,我们痛饮一番,岂不快哉。”那孙季良见希夷风度翩翩,谈吐英朗,心中顿生好感,也不推辞:“谢谢刘兄美意,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落座,希夷少不得又吩咐小二多加好酒好菜。
    三人正喝得热闹,楼上忽然想起铃声,大堂中顿时安静下来,一齐仰头向悬空的彩楼望去。一位浓妆艳抹的老娘们招摇着站在彩楼上,宣布道:“各位客官,各位爷们,今夜本店要给大家一个特大的惊喜。本店新到一位佳丽,名叫怜玉,美若嫦娥,才比文姬。破瓜之夜,她要自选一位才高屈贾、貌比潘沈的郎君。各位公子哥儿,有意的话请将平生得意之作在台上当众吟诵,怜玉若是看中了,今夜她就是你的人,不仅分文不取,还要将你的作品度曲在此吟唱一月。”
    老娘儿话音刚落,楼下的酒客们已是欢声雷动。有人喊道:“叫她先出来走一圈,是西施还是无盐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浪费才华,大家说是不是?”当下又有许多人响应,一齐起哄道:“叫怜玉出来,让爷们瞧瞧,是公的还是母的,是嫦娥还是夜叉。”
    众人叫了一阵,铃声又响,老娘儿尖声喊道:“怜玉到也。”

孟冲之 2013-12-29 12:16
    大家这才看到彩楼后有一扇隐门,此时隐门洞开,靡靡之乐响起,一位身材修长,身着莲绿长裙的少女怀抱瑟琶袅袅飘出。众人只看了一眼,便全摒住了呼吸。那些粗俗的公子哥们,更是伸长脖子,张开口,咕咚有声地吞咽着口水。姑娘并不说话,在彩楼前沿坐下,轻拔琵琶,弹起一曲《江南可采莲》,泠泠然几个音符,便似荷叶上的颗颗露珠滚落池面,随而她启朱唇,发皓齿,悠婉地唱道:

    浮香绕曲岸,圆影覆华池。
  常恐秋风早,飘零君不知。
    孙翌小声道:“这不是卢照邻的《曲池荷》吗?这位怜玉姑娘在当今如此多诗家之中,独选此首献唱,既见品味不凡,又显佳人幽怀,着实非一般青楼卖笑女子可比也。”希夷自己是琵琶高手,听怜玉指头一响,就自有微妙感应,更难免惺惺相惜,先前并不当回事,这回也定神望着楼上,若有所思。
  那怜玉姑娘唱完一曲,仍无话语,起身向众人做了一个万福,转身便走向隐门,隐门随即关上,可大堂之中半刻时间竟鸦雀无声,那些工脖子张着嘴的男人都好像中了定身法似的,一动也不动。还是老鸨儿出来打破了这难得一见的集体失语:“各位客官,怜玉姑娘你们也 看了,不是我吹牛,皇帝老子的后宫里只怕也难找到另外一个来,你们平日里不都是饱读经书,出口成诗的吗,是骡子是马,今晚就牵出来瞧瞧,只怕我们怜玉姑娘比吏部的骞大人还要识货呢。”

黔头楚尾 2013-12-29 21:04
阁下如亲临其境一般

孟冲之 2013-12-29 22:49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进入常态的喧哗。坐在元兢一桌的一个书生喊道:“也不能尽由怜玉姑娘决断,我们这里有天下第一的评论家铁判官协律郎元兢大人在此,何不让元大人先为姑娘挑选推荐?”老鸨也知道这个元兢颇有名声,但此事是怜玉本人意愿,她也不好作主,便道:“多谢谢大人美意,只是我们怜玉姑娘看得见,听得见,不劳大人了。”那书生怒道:“元大人乃是朝廷钦定的协律郎,主管评点天下文章,谐和音韵,料理对仗,以为今世准则。大人愿屈尊为你家姑娘把关,岂可不识抬举?”
    “天下文章的准则岂是元大人一人能定的。”

孟冲之 2013-12-30 00:19
    一个高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大家回头,便见一干人等正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位头着乌纱帽,年约三十,黑袍黄绶,昴首阔步,颇有不可一世之气。后面跟着三四个白衣青年,个个身材高大,面目俊秀,气度不凡。为首的那位官员走近,对元兢一揖道:“协律大人法眼铁笔,天下闻名,何其降尊纡贵与一民间女子争当评审耶?”元兢一看来人,起身回礼道:“原来是杜大人到此一游,有失远迎,得罪得罪。都是这帮学生无知,在下哪里有这样的雅兴为倡优伶伎作嫁衣裳。”
    这边附不疑对希夷与孙季良二人道:“今晚有好戏看了,这位是新上任的洛阳丞杜审言,咸亨进士,诗文自许天下第一,是个连上官仪都不放在眼里的狠角色。元兢编选的《古今诗人秀句》偏偏没有选他的一句诗,如今欲编新集,满朝文人都对这个元大春请客送礼或者托人传话,独有这位杜大人不屑一顾,还说元兢鱼目混珠,不识好歹。二人结下梁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今日在此相逢,只怕有场好斗。”
    孙季良道:“这个杜大人是狂傲了一些,但他的五言律诗的确罕有其匹,在下深为钦仰也。”
     “后面那些人先生可否认得?”希夷问道。
  “后面那几个青年也不可小瞧,他们是当今东台详正学士宋令文的三位公子,宋之问、宋之悌、宋之逊。这三兄弟在洛阳民间诗坛号称绝命三郎,每逢诗文比试,三兄弟若到,这宋之问就每每要拔头筹。一则他的诗写得着实不错,二则众人畏惧其弟宋之悌的勇力,三则又贪爱其三弟宋之逊的丹青黑宝。若惹恼了这三兄弟,后果不堪设想。这三兄弟谁也不服,对当今号称四杰的王杨卢骆根本不放在眼里,说也奇怪,却偏偏对这位杜审言毕恭毕敬,半朋友半弟子的常常搅在一起。”
     “怪不得元大人那边都不说话了。”孙季良道。
  刘希夷从附不疑嘴里听到这三位原来正是自己来京寻托的舅氏,心中很不是滋味,当下无言,只作壁上观。

孟冲之 2013-12-30 01:34
        当下杜审言一干人也都在前厅坐定。从元兢身边有一书生起身阔步走上楼,向隐门方向一揖,又转身对大堂一揖道:“绝代佳人怜玉小姐在上,各位诗坛大侠名流在上。张族(上族下鸟),金陵人士,粗通文字,来京赴试,正欲与诸君子砥砺切磋,就先上台献丑,抛砖引玉了。在下今日就以怜玉小姐为题,口占一首,草率之处,请诸君海涵。”说罢他便在彩楼上如闲庭信步似的边走边吟道:
    青楼绮阁四时春,凝妆艳粉复如神。细细轻裙全漏影,离离薄扇岂遮尘。
    樽中酒色恒宜满,曲里歌声不厌新。紫燕欲飞先绕栋,黄莺始弄正娇声。
    撩乱柔丝垂玉颊,参差宝佩动金铃。上客莫愁灯火晚,西窗月色会留人。
    吟声刚罢,楼下一片喝彩。元兢高声道:“曹子建七步吟诗,也只得四句十六字;张公子适才走了二十一步,却得了十二句96字,正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胜旧人。依某看来,他人可以束手矣。”他身旁另一书生附和道:“元大人所言极是,怜玉小姐,就把西窗月色留给这位张公子吧。”
       “既然说是怜玉小姐自选妙才,何劳你等在此聒噪,莫不以为谁的嗓门大,谁的诗就好么?”有人冷笑道。那张公子也自以为才情出众,站在台上等待怜玉回话。过了一阵,未见回音,只好悻悻下来。

孟冲之 2013-12-30 02:36
    附不疑道:“这位张公子出自金陵大家,富比石崇王恺,此番进京,据说携来黄金万两,奴仆十余人,上下交通,挥金如土,怪不得元大人不畏人讥,要为他说话了。”“纨绔子弟,能有如此才情的亦不多见。”希夷道。“怜玉小姐本来说只要是平生得意之作即可,这番张公子一上台就以怜玉为题口占,他人若是把旧作宿构拿出来,就显得胆怯了,下一个也须以怜玉为题才英雄本色。难度可谓不小啊。”孙季良道。“正是,你看等了一气,他人都不敢上台了。”附不疑道:“如杜审言这等成名人士,自负身份,当然不会上楼献诗了。其它泛泛之辈,一时间要胜出张公子倒也不易。”三人正议论间,那边宋之问却已跃上彩楼,他使出的是分花弄影的武术招式,只见一团白光旋转升,在楼上立定,方看得清人。也是长身玉面,丰彩照人。他前后一揖道:“适才张公子口占七言歌行一首,风流不减齐梁,在下佩服。不过七言不是当今诗歌正统,写得再好,也不能作应试之用,怜玉小姐要结识的郎君,岂能不是五言魁首。在下宋之问,虢州人氏,年二十,今从洛阳丞杜大人专攻五言,就以五言为体,以怜玉为题,献诗一首,贻笑大方之家。”说罢他也在台上踱起方步,边走边吟:
  粉颊秋容淡,青楼别怨多。
  奔龙争渡月,飞鹊乱填河。
  失喜先临镜,含羞未解罗。
  谁能留夜色,来夕倍还梭。
    他方吟诗罢,转脸去看隐门边的动静。楼下也先是一片喝彩。杜审言道:“失喜先临镜,含羞未解罗。妙联也,不知比元大人《古今诗人秀句》中的句子如何?”那元兢冷笑道:“的确是妙句妙联,但只怕是陈年旧作吧。奔龙渡月,飞鹊填河,分明是牛郎织女七夕相会故事,与怜玉姑娘何干部啦。”杜审言被他此话一堵,顿时语塞。那宋之悌便上前道:“是好是坏,反正是怜玉姑娘说了算,元大人就少省着点吧。”他一边说话,一边竟将手中一只酒杯捏得粉碎,直往地上慢慢抛撒。这一招果然有效,元兢一边也没人冷嘲热讽了。宋之问等了一气,怜玉小姐无话,也只好飘下彩楼。

孟冲之 2013-12-30 04:23
      这宋之悌见怜玉不买哥哥的账,心下恼怒,便双手攥着彩楼的柱子,使劲地摇,边摇边喊道:“怜玉小姐也太托大了,再不出来,我就把你这彩楼拆了。”他果然是力大惊人,才两三下,彩楼就有些松动,再两三下,一根柱子已经被他从地下拔将出来,彩楼象顶轿子似的晃荡起来。见这场面,大堂中无人上去劝阻,老鸨和几个丫头吓得连连尖叫。老鸨求饶道:“这位官人息怒,我要怜玉出来说话便是。”接着她又尖声央求怜玉出来应付。怜玉就是不应,宋之悌便把个彩楼摇得很快就要散架了。这边希夷看不下去,便只得想个法子上前解围。他走到宋之悌面前深深施礼道:“舅舅且放下这个彩楼,愚甥希夷拜见舅舅。”宋之悌一惊,放下彩楼柱子,气呼呼地喝道:“去你的,我哪里有这么大的外甥。”“希夷虽然比舅舅痴长了七岁,但倒底是外甥,一点不假的。”接着他又向宋之问、宋之逊行礼。宋之问最长,知道的事情自然更多,且看到场面上忽地又多了个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作外甥,想来是更长面子,当下扶起希夷,问询一番,显得很是亲热。一时间倒是把怜玉的事情给忘了。没料到树欲静而风不止,这边宋之悌不摇彩楼了,怜玉姑娘却要老鸨出来说话道:“怜玉姑娘闻得汝州刘希夷公子雅善琵琶,怜玉姑娘也是汝州人氏,久欲求教,便请刘公子楼上惠赐一曲如何?”希夷推却道:“刚才听姑娘手挥一曲,如跳珠溅玉,希夷薄技可足挂齿,不敢不敢。”
      众人见这彩楼招郎的好戏眼看就要黄了,正觉得无趣,而今忽然平地起波澜,哪里愿意放过,便一齐大声怂恿道:“刘公子请上楼去,刘公子请上楼去。”希夷不愿违众,只好缓步上得楼,当即隐门打开,里面一丫头抱琵琶送入希夷怀中。

孟冲之 2013-12-30 04:50
      希夷并不多话,定神坐下,忽地一个拂手,指下似有百十只鸟儿穿林飞出,随而曲声暂缓,如见平野繁花,上林锦绣,烟山雾水,曲径幽溪。满堂中人无不失色无声。希夷本无意争春,也知道舅氏在场,不便过于卖弄。但他天才过于横溢,每每酒后弹琴,易臻妙境,一入妙境,浑然忘我,口中也不自觉地吟唱起来:

  青娥皓齿郁金香,飞来飞去公子傍。
  的的珠帘白日映,娥娥玉颜红粉妆。  花际裴回双蛱蝶,池边顾步两鸳鸯。
  倾国倾城汉武帝,为云为雨楚襄王。  古来容光人所羡,况复今日遥相见。
  愿作轻罗著细腰,愿为明镜分娇面。  与君相向转相亲,与君双栖共一身。
  愿作贞松千岁古,谁论芳槿一朝新。  百年同谢西山日,千秋万古北邙尘。

孟冲之 2013-12-30 04:53
就当你在夸奖了。写得时候真是觉得可笑。过几天再看,倒也还挺得住。

三缘 2013-12-30 09:23
老兄越写越投入,曼妙精彩,一种恍如隔世的美,让人感慨叹息

孟冲之 2013-12-30 23:41
谢谢老兄鼓励,也许开始找到一点北了。这个工程浩大,心理压力沉重,经年累月若能完成,心愿足矣。

孟冲之 2013-12-31 00:38
      希夷的歌声沧凉而略带沙哑,千回百转,荡气回肠;琵琶声如珠泪迸溅,冰泉幽咽。一曲未终,老鸨儿先自啜泣起来,大堂中的许多张脸上也已涕泗横流。连一向目中无人的杜审言眼中也是泪光闪闪。曲罢,四下一片欷吁,老鸨儿突然号啕起来:“我那死鬼,若是有刘郎万分之一的才情,咱也不会把他抛下,落得今日这步田地啊。”杜审言转身对宋之问道:“平生不下泪,今日被贤外甥一曲一歌竟弄得衫袖湿透,此人才情可谓泣鬼神矣。”说话间,他才发现,宋之问兄弟倒是满场名流中少见的例外,脸色乌青,眼中不见泪光,倒是透出许多古怪来。他又对元兢一揖道:“协律郎博览天下,可曾见得如此人物。”元兢答道:“诗无定法,看来下官多年精研诗律诗法,不过是徒然自扰而已。”
      彩楼之上,希夷似乎耗尽心力,形如槁木,面如死灰,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那儿。此时,隐门忽开,两个丫头双双出来,说道:“怜玉小姐闻得公子歌曲,悲喜交加,身子先软了,不能起身来迎公子,特命我二人扶公子绣阁中聚话。”说着,一边一人,扶起希夷,那希夷竟如行尸走肉似的,被二人挽着,走进隐门,再也没有出来。
  大堂中各路人物也自散去。孙季良对附不疑道:“今日多谢先生引见,让在下幸遇希夷兄这样罕见的才子,此情此景,终身不忘。”二人拱手道别。附不疑还惦记着席上的剩酒余肴,一边打包,一边自言自语着:“这么多好东西,浪费了多么可惜,圣人弟子,须知爱物惜费,我把这些带回去,也算是功德一件啊。”

孟冲之 2013-12-31 04:41
     次日,希夷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七宝流苏帐中,炉烟袅袅,香风习习,眼前一切皆倍极雅洁富丽。他费了一些精神,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一些事情。怜玉早已端来醒酒茉莉香茶,坐在床畔侯着。希夷坐起,对怜玉道:“多谢姑娘垂青,希夷酒后失德,若有得罪姑娘,还请原谅。”一个小丫头站在一旁掩嘴胡芦笑道:“公子醉了,做下了许多坏事,我家小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怜玉嗔道:“公子莫听小妮子胡言乱语。贱妾不幸,堕入风尘,眼见就要送迎这世间种种浊物。破瓜之夜,能与公子这样的举世难觅的风流才子共度,平生之愿足矣,怎会长久牵绊公子。公子功名事业要紧,不必挂念贱妾。”她说得倒是通达,语气神态中却有许多辛酸。希夷细看她的脸,总有似曾相识之感,便问道:“姑娘说是汝州人氏,你我以前可曾见过?” “倒是不曾见过。奴家本是孤儿,在汝州丽春院中被妈妈养大,教习琴棋书画,唱歌度曲,花费不少。如今奴家长成,妈妈嫌汝州地小人贫,挣不了大钱,便将我以千金卖与醉牡丹。昨夜的事,虽因奴家不愿把清白女儿身交给铜臭商人纨绔子弟,其实也是妈妈为了抬高奴家身价有意为之。今日一早,已有多位达官贵裔,送来金帛无数,奴家的苦日子,这才开了头也。”希夷也觉伤感,便道:“不知你妈妈可否让你赎身,我有薄资,可倾囊相赠,你若得自由身,纵然贫困,岂不胜过这锦绣泥坑。”怜玉惊道:“公子万万不可,奴家初来此地,还没有为妈妈赚足金银,她是断断不会让我赎身的。公子这番情意,奴家心领了,就是今日死去,也没有枉活在人间这十六年。绝不可耗费公子求取功名之资。为今之计,我只有向妈妈以命相争,卖艺不卖身,等到明年放榜之日,公子若是功成名就还记得贱妾,前来赎我,那才是奴家前世修来的福份。”

孟冲之 2013-12-31 06:11
    辞别怜玉,希夷便去宋府拜见外公。到得门口,门子入内通传道:“禀大人,门外有一白衣书生求见,自称是大人外孙汝州刘希夷。”宋令文正与三子之问、之悌、之逊谈论今年的科考。听得外孙来见,便要起身出门迎接。宋之问连忙止住道:“父亲莫急,这个希夷好不晓事,昨日就已来到洛阳,先不来拜见父亲,却住在醉牡丹与一个新到的娼妓鬼混,父亲若是太看重了他,岂不有辱我家门风?”宋令文惊问:“真有此事?你如何得知?”宋之悌连忙说:“实有此事,我们亲眼所见,哪里还有假的。”宋之逊也插话道:“我们三兄弟昨夜正好与洛阳丞杜必简大人在醉牡丹聚话,亲眼看到希夷花天酒地,搂着个名叫怜玉的佳人,在那儿耍酒疯,真是丑态百出。”宋令文是个古板人,一听此事,心中便老大不高兴:“这个败家子,母亲孝服未满,就出来如此鬼混,怎对得起我那苦命的女儿。”接着他便对门子说,“叫他进来就是,说外公在厅堂里等着他呢。”
    希夷进得厅堂,望见外公,便长跪在地,叩头拜首道:“外公大人在上,请受愚孙希夷一拜。”宋令文不冷不热地回道:“孙儿起来。听闻孙儿昨日就已到洛阳,何以今天才来见我?”希夷直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结巴着说:“外公大人请容愚孙细禀,不肖之孙昨日来得晚了,路途不熟,不欲深夜打扰外公清静,就先在醉牡丹住下了。”“抬起头来,让外公细细瞧瞧。”宋令文端详希夷,看他长得一表人才,脸上又依稀看得出爱女的轮廓来,心中一酸,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一些:“你父亲早亡,母亲好不容易将你养大,还未享到你的福,就染病不起,撒手人寰,你当发奋图强,考个功名,光宗耀祖,也好告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希夷听外公说到父母,十分伤情道,伏地呜咽道:“外公教训得是,愚孙牢记了。”宋令文气消了,便上前来扶起希夷,他托起希夷的手腕,轻轻一把,大为惊诧:“孙儿脉相古怪,可曾遭遇什么奇事?”希夷早听母亲说过外公不仅仅如此多才多艺,文武双全,而且还精通医术,曾对人说过:“做子女的,如果不懂医术,怎么能尽孝道呢?”想起这些,希夷越发觉得惭愧。醉牡丹的事情,几个舅舅肯定已歪曲地告了一状,但南阳旅馆的事情是万万没人知道的,外公何以稍一搭脉便可猜到?他心中惊骇,但嘴上只好说:“并无什么奇遇,不肖的脉象是不是有什么凶险?”宋令文又抓他的手腕细细把了一会儿,说道:“虽然奇怪,却也不见凶险。但无论如何,以后要小心检点才是。你就在这里住下,每日与舅舅们一起温习功课,无事不可出去乱跑。”希夷哪里敢说不字,只得连连说着:“谢谢外公。”

孟冲之 2014-01-01 08:27
写到这里,发现以前关于卢照邻的文字与史料不相容,有可能会将其全部删去,另外起笔。

孟冲之 2014-01-02 01:43
  希夷在外公家住下,外公很是严格,得闲就要考问他和三个舅舅的经文诗赋。希夷的诗文每每得到外公的赞赏,宋之问三兄弟更加看不惯这个外甥了,每日想着法子排揎他。他虽年长,却低了辈份,况又寄人篱下,安得不俯首贴耳。心中觉得郁闷,又不敢向外公开口说要搬出去。一晃到了中秋,宋令文也得了几日休沐长假,命家人备足酒肴果饼,中秋之夜,在庭院中一起宴饮赏月。是夜月朗风清,菊香满院,玉露团珠,秋枝叠影,酒过三巡,宋令文心情大好,举杯道:“尔等舅甥四人,各有才名。希夷长于七言歌行,之问精研五言律绝,可谓平分秋色。今岁科考,我对你二人寄望甚厚。主试官考功员外郎骞味道大人与我有旧,他日我将登门造访,为你等铺平道路,你等亦须竭尽所能,以期一举登科,双跃龙门。之悌勇力过人,可以投笔从戎,立功异域;之逊年纪虽幼,书画已得我真传。”他又满饮一口,接着说:“宋氏一门荣宠可期,我心甚慰。如此良宵美景,安能无诗,命尔等开怀畅饮,联句做一首《中秋月》,谁得佳句,可获我新得极品砚台一枚为奖。”言罢命仆人从内书房中取来青花紫石砚一枚传示众人。读书人哪有不爱宝砚的,个个拿在手中把玩,嗟叹不已。希夷是个极识货的,宝砚传到他的手中,他仔细察看抚摸,说道:“外公这枚石砚的确是个宝物,看其石材与雕工,定是端砚无疑。不肖听说端州高要县东三十三里,有山名曰斧柯山,峻峙壁立,下际潮水。自水登岸,过下崖、中崖、至上崖,转至上崖之背,名曰龙崖。龙崖之石色如猪肝,细密温润,为绝佳砚材。此砚之石必自龙崖。”

孟冲之 2014-01-02 04:07
    宋令文道:“想不到贤孙如此博识,或许与此砚有缘,若得佳句,此砚就是你的了。”希夷道:“不肖哪里敢称博识。大舅五言精绝,最善联句,此砚非大舅莫属。请大舅起句吧。”唐人联句,一般都做五言律诗,宋之问于五言很是自负,但他知道:一首律诗之中,首联只是发兴,叫做‘起’,颈联要随着首联的意思和走向拓展空间,叫做‘承’;腹联多由景入情,或者由此及彼,要出现一些变化,叫做‘转’;尾联要与全诗照应,把诗意落实到具体的人物上,还要留下言有尽而意无穷的余味才算上好。四联之中,起兴的首联关系虽然重大,却是最难出佳句。他自上次在醉牡丹输与希夷后,一直耿耿于怀,定要在此家庭诗会中压过希夷一头夺得宝砚才能甘心,哪里愿做首发。他不好明言,只道:“既然父亲出此好题,何不定了首句,也好给儿等一个提示?”宋令文也知道宋之问的算盘,便不推辞,信口说道“那我就先吟首句吧,后者对一句,先成一联,再起一句,成为下联的上句如何?”这其实也是唐人联句惯例,儿孙自然依从。宋令文举杯对月,仰头捻须吟道:“天上银河淡。之问你接。”
    中秋之夜,月朗星稀,银河自然是看不分明。宋令文这个起句很淡,却很贴切,宽松,正好给宋之问留下很大的发挥空间。宋之逊在一旁早已备好笔墨宣纸,发挥其所长,专司书写,又可有足够时间体会前诗,完成尾句。宋之问不假思索,接道:“庭中玉露浓。鹊巢香暖树。希夷你接”。当时院中桂树上正好有一只喜鹊拍翅夜鸣,宋令文颔首道:“对得好,也起得好。”希夷也大声道好,略一运神,接道:“人隔广寒宫。把酒邀明月。二舅你接”。那宋之悌虽然骁勇孔武,于诗赋上却也不甘落后。他挠耳抓腮一番后,也接上来:“吟诗托晚风。洛阳千万户。之逊,归你了。”那之逊年纪虽是最小,心思却很细腻,他一边以精妙的褚绪良笔法抄写二哥已成诗句,心中早有酝酿了末句,一气写下来,把全诗完成了。大家一边赞叹他的书法,一直读到他的最后一句:何处与君同?”墨迹未干,之逊就将一家人联句完成的一首五言律诗,挂起来,上面写着:
  天上银河淡,庭中玉露浓。鹊巢香暖树,人隔广寒宫。
  把酒邀明月,吟诗托晚风。洛阳千万户,何处与君同?

孟冲之 2014-01-02 07:28
    宋令文吟哦一遍,赞叹道:“本是联句助兴,不期得一好诗,一门才子,真让人骄傲。你们甥舅四人俱有佳句,若论全诗机关,却在‘人隔广寒宫’一句,若无此句,全诗便没了精神和情思。‘把酒邀明月’也是妙句,最见诗人雅怀逸兴。依我看来,还是希夷略胜。这块上好的端砚是希夷的了。”希夷连忙推让道:“外公大人偏爱不肖外孙了。若不是大舅‘鹊巢香暖树’起得好,外孙也对不出‘人隔广寒宫’来。这宝砚还是应该奖给大舅才是。”宋之问心中不服,当作父亲的面却不得不做出个通达的模样来:“希夷说哪里的话,为舅的才情不及,怎好抢了你的石头。”之逊、之悌早知道这诗中的机关更在一个“人”字,而且这个‘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他们三兄弟自那从那夜见了怜玉之后都念念不忘,也曾瞒着父亲和希夷偷偷前去醉牡丹,但那怜玉坚称卖艺不卖身,无人沾得衣角,令他们兄弟好生郁闷,更对希夷暗里嫉恨不已。之逊道:“人隔广寒宫虽是好句,但这人是何人?莫不是希夷心中不忘哪家青楼的妖娥不成。如果人字落不到实处,我们一家团聚,并无牵挂,写出这许多思念来,倒显得虚了。”之悌也连声附和道:“三弟这话在理。”希夷知道他们三兄弟的花花肠子,不敢接砚,就说:“舅舅们说得正是。这砚还是大舅收了吧。”宋之问本也对此宝砚爱不释手,这下半推半就,居然就接了砚。
    宋令文见此情形,心中猜到了几分,虽然有些不爽,也不欲让三子失望,便道:“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区区石砚算得了什么,你们甥舅同心才是最值钱的。”
     一家人继续喝酒纵谈。忽然从围墙外飞进来一只纸鸢,在他们头顶盘旋了几圈,一头栽下来,正好掉在宋令文的酒杯前。他拾取纸鸢一看,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将其拆开,里面也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宋令文老眼昏花,让仆人举蜡近照,也还是看不清楚,便令宋之问读给大家听。

孟冲之 2014-01-03 08:41
    宋之问接过纸鸢,先自囫囵看了一遍,说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大名赫赫的诗坛一杰竟然沦为为乞丐了,摇尾乞怜,煞是可笑。只怕你们怎么也猜不到,这是卢照邻写的一篇乞文,题为《与洛阳名流朝士乞药直书》。”宋令文皱皱了眉头,颇有不耐烦地说道:“且莫评论,先念来听听。”宋之问便自头至尾念道:
    “幽憂子學道於東龍門山精舍,布衣藜羹,堅臥於一岩之曲。客有過而哀之者,青囊中出金花子丹方相遺之,服之病愈。視其方,丹砂二斤。穀楮子則山中可有,丹砂則渺然難致。
    昔在關西太白山下,一隱士多元明膏,中有丹砂八兩。予時居貧,不得好上砂,但取馬牙顏色微光淨者充用。自爾丁府君憂,每一慟哭,涕泗中皆藥氣流出,三四年羸臥苦嗽,幾至於不免。複偶於他方中見一說雲,丹砂之不精者,服之令人多嗽。
    訪知一處有此物甚佳,兩必須錢二千文,則三十二兩當取六十四千也。空山臥疾,家業先貧,老母年尊,兄弟祿薄。若待家辦,則委骨於巉嵒之峰矣。意者欲以開歲五月穀子熟時,試合此藥,非天下名流貴族,王公卿士,以仁惻之心,達枯骨朽株者,孰能濟之哉?今力疾賦詩一篇,遍呈當代博雅君子。雖文不動俗,事或傷心。儻遇晏嬰,脫左驂而見贖;如逢孔子,分秉粟以相憂。則越石、原憲,不辛苦於當年矣。惟當坐禪念室,以答深仁,若諸君子家有好妙砂,能以見及,最為第一。無者各乞一二兩藥直,是庶幾也。
    仲尼曰:「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者乎?未有力不足者。」又曰:「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在坐則參於前,在輿則倚於衡,古人心可見矣。又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言能苟行之,仁道不遠也。朝英貴士,博濟而好仁者,何必相識?故知與不知,鹹送詩告,請無案劍,同掩體骸雲爾。”
(暂用原文,留待修改)

孟冲之 2014-01-03 09:27
    宋令文叹道:“幽忧子一世雄才,却染此恶疾,真是命压人头,奈何奈何。以他在文坛的名望,若不是身陷绝境,哪里做得出这等低声下气之举,中秋月圆之夜,请人在洛阳街坊庭院,四处放飞纸鸢乞讨药费。我虽与他素无交往,倒也仰其才名,怜其不幸。”希夷道:“外公说得极是。幽忧子的《长安古意》,外孙以为是有唐以来第一七言歌行。‘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真可成为千古名句也。我从他诗中学得不少东西,此番正是报答之时,愿以白银百两,明日送到东龙门山精舍,外公以为如何?”宋令文颔首道:“如此甚好,我这里正好有上好丹砂三两,你与三个舅舅一起送去。我料明日东龙门山定会有许多达官显贵、才子佳人,你等也可借此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宋之悌一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一趟,甚是兴奋,连忙插话道:“如此功德,不做真是可惜。我这就去吩咐家人备马。明日一早启程。”

三缘 2014-01-03 11:32
一直在关注!问好老兄!祝新年快乐,吉祥如意!

孟冲之 2014-01-03 11:37
    是日秋高气爽,洛阳南郊的东龙门山上杂树丛簇,红黄斑驳,格外让人爽心悦目。龙门东山也被称为香山,山上有一座始建于北魏的园林“香山寺”,香火很是旺盛。香山下瞰伊水,与西山两相对峙,伊阙石窟历历可见。伊阙石窟开凿于魏太和十八年(494),即孝文帝迁都洛阳前后,后历经东 魏、 西魏、 北齐、 隋、 唐不断营造,尤以北魏和唐代为盛。大小窟龛数千,佛塔数十,佛像10万余尊。主佛卢舍那佛高达六丈,其阔大而慈悲的面目在朝阳映射下熠熠生辉。卢照邻的精舍乃是离香山寺不远处峭壁之上的一个岩洞。洞口巨石参差,怪树横生,一条险窄石径从洞口沿峭壁曲折蛇行,延伸到山坡平缓处。卢照邻早早更衣,站在洞口外,久久凝望着卢舍那大佛若有所思。他身材瘦高,颧骨嶙峋,两眼深陷,显然被病痛折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一个十来岁的童子从洞内拿来一件大氅给他披上,问道:“主人,昨夜里我们发出了三百多只纸鸢,你说今天会有多少人送药费来?”照邻答道:“都说人心不古,我想这个法子,也正是要测一测世道人心。想我卢照邻年少成名,誉满天下,18岁就被邓王招为王府典签。遍读王府中一十二车图书,过目不忘,下笔成章。王爷每逢客人都会拍着我的肩膀夸赞:此吾家司马相如也。那时节王公贵族,名士才子,青楼佳丽,哪个不争相与我结交。本以为平步青云不在话下,谁料到只做了一个小小的益州新都县尉,就染上这要死不得、要活难成的风病。治了几年,病情不见好转,手脚痉挛麻痹倒是越来越沉重了。大好的家业也被我拖垮,前年家中连上奴仆还有百十来人,父亲去年刚刚仙逝,兄弟就闹着分家,怕被我连累到头,如今就剩下老母带着个丫头在家,我带着你这个小娃娃住在这岩洞之中。思前想后,人生真如一场大梦啊。”

孟冲之 2014-01-03 11:40
三缘兄新年快乐,诗画丰收,家和事兴!
拼凑这些,本为娱乐,却成负担,庸人自扰无时已啊。老兄鼓励之余,也请多提意见。

孟冲之 2014-01-04 12:05
    日高三竿的时候,通往香山寺的山路上已经挤满了各色男女,有一步一跪的善男信女,也有信马由缰的公子哥儿,共中也不乏便服散心的朝士,或者结梓游玩的各地来京式的贡生。附不疑还是那身破敝的麻衣,与他同行的孙季良虽然整洁精神,也还是一眼可以看出家境的清寒来。孙季良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附先生,我们今天还是不去为好吧,幽忧子身患重疾,前来探望的想必都是缙绅名流,你我两手空空,怎好意思露面?”附不疑道:“莫急莫急,到时我们只要跟着个有钱的主儿一起进去就是,幽忧子在文坛何等尊望,不借此机会拜见一回,岂不可惜?”这时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男子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两位秀才也是要去探望幽忧子的。”两人答道正是。细看那人,穿着虽然光鲜,额上却有一道刺青,显然是个官奴。这官奴虽是奴隶,若遇上宽大的长官,过得比普通老百姓也不差,但有此人这样神彩自若的却很是少见。附不疑在两京混了一二十年,什么情况没见过,当下就猜到此人定有不同寻常的背景。当下便问:“不知兄弟是奉何人之命?”那人面目清秀,白皙无须,有点女声女气地答道:“小奴曹达奉虢州参军王勃大人之命,前来探望幽忧子卢照邻先生的。”两人一惊,在当代文人心目中,王勃可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这样的名字下,就是一个官家奴隶也不容小瞧了。孙季良问道:“虢州离此数百里,洛阳人士都是昨夜才收到幽忧子的求援信,兄弟何以这等快疾?”

孟冲之 2014-01-05 00:32
    曹达答道:“相公有所不知,王大人与卢先生是多年好友了,咸亨初年,他还是沛王的王府侍读时,因为写下了那篇骂鸡的文章,惹那高宗皇帝老子大不高兴,被罴了官,除了名。他无事便蜀中一带游逛。结识了当时在益州做新都尉卢照邻大人和在剑南节度府掌书记骆宾王大人。三人都是大大有名的才子,又气味相投,就拜了把子。后来卢先生得了风病,回洛阳学道调养,王大人复出,做了虢州司功参军。虽然几年不见,王大人还是念念不忘,不时托人带些药草和银两送来。小奴这次是碰巧了,大人命我先去雍州为他的父亲雍州参军王福(田加寺)大人送去一支千年老参,回来路上再去探望卢先生,这不,我们就碰上了。”附不疑见曹达眉清目秀,又伶牙利齿,对王勃的故事也了如指掌,便知他不是一般的官奴,想必与王勃有一层特别的关系。孙季良听得有趣,说道:“王大人的《檄英王鸡》,被好事者传遍了五湖四海,在下至今还能背颂呢。”接着他高声诵道:

“盖闻昴日①,著名于列宿,允为阳德之所钟。登天垂象于中孚,实惟翰音之是取。历晦明而喔喔,大能醒我梦魂;遇风雨而胶胶,最足增人情思。处宗窗下,乐兴纵谈;祖逖②床前,时为起舞。肖其形以为帻,王朝有报晓之人;其状以作冠,圣门称好勇之士。秦关早唱③,庆公子之安全;齐境长鸣,知群黎之生聚。决疑则荐诸卜,颁赦则设于竿。附刘安之宅④以上升,遂成仙种;从宋卿之窠而下视,常伴小儿。惟尔德禽,固非凡鸟。文顶武足,五德见推于田饶;杂霸雄王⑤,二宝呈详于嬴氏。迈种首云祝祝,化身更号朱朱。苍蝇恶得混其声,蟋蟀安能窃其号。即连飞之有势,何断尾之足虞?体介距金,邀荣已极;翼舒爪奋,赴斗奚辞?虽季郈犹吾大夫,而树桀隐若敌国。两雄不堪并立,一啄何敢自妄?养成于栖息之时,发愤在呼号之际。望之若木,时亦趾举而志扬;应之如神,不觉尻高而首下。于村于店,见异已者即攻;为鹳为鹅,与同类者争胜。爰资枭勇,率遏鸱张。纵众寡各分,誓无毛之不拔;即强弱互异,信有喙之独长。昂首而来,绝胜鹤立;鼓翅以往,亦类鹏抟。搏击所施,可即用充公膳;翦降略尽,宁犹容彼盗啼。岂必命付庖厨,不啻魂飞汤火。羽书捷至,惊闻鹅鸭之声;血战功成,快睹鹰鹯之逐。于焉锡之鸡幛,甘为其口而不羞;行且树乃鸡碑,将味其肋而无弃。倘违鸡塞之令,立正鸡坊之刑。牝晨而索家者有诛,不复同于彘畜;雌伏而败类者必杀,定当割以牛刀。此檄。”

(附【译文】: 鸡啊,在天上以昴日星君而著名于二十八宿,使太阳神所钟爱的。在人间,你能沟通神明,显示国运兴衰的征兆。   
黎明时分,雄鸡高叫,把人们从梦中叫醒。风雨之天,胶胶而鸣,诱发人的思乡之情。宋处宗窗下的长鸣鸡啊,与处宗舒心畅谈,祖逖床前的鸡,叫醒祖逖舞剑习武。头戴鸡帽打扮成鸡形的人,那是朝廷报时间的官员,用鸡冠形的头盔作帽子,那是圣人孔门的弟子子路。秦国函谷关的夜鸣,使孟尝君安全离境,齐人百姓家鸡声的应和,让人们知道齐国的富裕;遇有疑问,人们用鸡卜卦,遇到大赦,人们把金鸡立于长杆之上。淮南王刘安之宅的鸡随刘安得道升天,宋卿房梁鸡窝里的小儿是他说不清年龄的祖宗。   
鸡啊,你是高德之禽鸟,决不是普通的凡鸟所能比。文有凤冠,武有利爪,你的五种美德借助于田饶昭示给国人。雌能称霸,雄能称王,你的祥瑞之气借助于二宝呈现给秦王。辛勤饲养你们,为你们起名的祝鸡翁,使你们有了朱朱的名字。苍蝇从此不能和你并列同类,蟋蟀也从此窃取不了你美好的名声。   
看你连续扑打纵横跃击的气势,那里会有自断其尾逃避决斗的的担心呢。身上涂有芥末,脚上武装金钩,你的装备之好已到极点,两翼张开,脚爪奋起,去与其它鸡搏斗吧。季平子和郈昭伯此时成了你的的臣下,你雄立斗桩俨然国君一样威风。两雄相斗必须决出胜负,一次啄击的胜利又怎能自夸呢。平常的训练中养成优良的品性,在呼号争杀中才显示出真正神威。初时看你似木头一般没有反应,关键时刻你却是铁爪横举神志昂扬。应战时,反应机敏神鬼莫测,冲杀中不由自主地尾巴高耸,俯首直击。无论是在村或是在店,碰到对手就攻击,无论生为鹳生为鹅,在同类中都要傲立群雄。凭借枭勇好斗的天性击退对手的攻击。既使力量大小悬殊,也敢勇于战斗,既使形势不利,也要(用我的利喙战斗到底)战斗到底。   
大胜之后,昂首挺胸,张开翅膀,俨然大鹏展翅。搏击中撕下的对方身上的肉,成了你口中的美食,对于败者你岂能容它有私下鸣叫的余地,不必等到交付厨房,你的铁口无异于滚水与烈火。捷报快迅传出,鹅鸭为你惊呼。胜利时刻,大家争睹你雄鹰般的矫健英姿。颁发旌旗,你依然只顾呑食对方而不害羞,用优美语言记述你的功绩时,你还把它的鸡肋放在嘴里而不吐出。   
没有尽力战斗的鸡立即拉到鸡坊行刑,表现懦弱如同母鸡的鸡就要格杀无论,战场投降认输者更应斩尽杀绝。不能象其它对待其它家畜一样可怜它们,它们的存在只能连累家族的祸根。)

孟冲之 2014-01-05 01:49
   (如上,先将材料罗列起来,到时再考虑是不是做两个版本,一个通俗版,一个专业版)
   附不疑赞道:“王子安出身绛州龙门世家,祖父是隋末大儒王通,叔祖也是本朝初无敌大诗人王绩,诗书传家,天纵英才,号称本朝第一才子,当之无愧。只是那皇帝老子也太小气,诸王斗鸡,早成风气,王子安写了篇《檄英王鸡》,怎的就成了挑起诸王争培斗的祸首呢。如此说来,那玄武门事变岂不也要算到他的头上。”孙季良连忙止住他:“附先生小声点,担心被人听见,告你个传播流言。”接着他又问曹达:“不知那檄鸡文效果如何?”曹达见二人都是王勃的粉丝,心中很是高兴,不觉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说来你不信,英王那只斗鸡,绰号关公,啄死了沛王、周王、秦王不知多少好鸡,那日在英王府上,也是连胜四场,英勇无敌,待王大人把那檄文一念,关公竟突然耷下双翅,趴在地上,任由沛王的一只新鸡绰号吕布的,一顿给啄破了脑袋。”
    三人正边走边谈得入巷,有人挥鞭大喊:“让开让开,滚一边去!”,后面一对人马擦身过来,附不疑躲避不及,脸上就挨了一鞭子。他唉哟叫了一声,连忙跳到一旁的草丛中。本要唾骂一句,仔细一看,吓了一跳。这队伍中插一面‘武’字大旗,正中马上坐着正是当今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太岁、天后武则天的侄子、右卫将军武三思。武三思前面一位侍从经过曹达身边时,见他竟未跳到一边去,刷地就是一鞭。也合这曹达要出事,他这时正想着王勃的事情而出神,挨了一鞭也只是本能地挪了挪。待到武三思经过时,还是有些碍路,武三思那里见过有人敢如此不敬,刷地又是一鞭。孙季良正要跳上去将曹达扯开,眼前所见却把他吓坏了。

孟冲之 2014-01-05 06:01
    原来武三思一鞭子抽将过去,那曹达并未避让,却是以一种只有武林高手才会的“摘叶手”轻轻拈住了鞭梢,只稍稍往下一勒,武三思竟轰地从马上摔了下来,作了个嘴啃泥。因那路面是石头铺的,当门牙也掉了两颗。他哇哇大叫着爬起来时,肥得流油的脸上流的却是血:“快--快---快给我宰了这小子,啊唷唷。”武三思的随从二十来人立即两头围了上来,个个兵器在手,就要杀了曹达。以当时武家的威权,杀个把人那真是捏死个苍蝇一样,无人敢管。所以这班随从也并无顾忌,三五个冲在前面的挺剑就刺向曹达的上中下三路绝命处,电光火石之间,前面三个刺空,扑倒在地,后面两人已被曹达拍中面门,仰脸摔倒。武三思的贴身侍卫们见这般小喽罗不能了事,便喝退他们四个人一齐上阵,把曹达夹在中央。好在附不疑与孙季良躲得快,已经转到一丛黄荆树树后面了,孙季良手中连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包袱,里中装着曹达要去送给卢照邻的虢州名贵草药及一些银两。附不疑道:“咱们快走,这包袱分明是曹达临危相托,可不能误了大事。你我又不会打架,留在这儿还不是两道现成的菜。”孙季良虽觉得难堪,却也没有办法,面对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没那种本事,惹不起还怕躲不起呢。两人在高过人头的杂树杂草中弯腰钻了一阵,爬到了高处。高处的大路上行人见下面打闹得凶,也早已停下,扎成堆看热闹了。二人钻进这人群之中,倒觉得安全了,便隔着些距离,居高临下地观战,心里替曹达捏着一把汗。

孟冲之 2014-01-05 06:49
    四待卫中有人认得这是官奴曹达,骂道:“不男不女的无耻小奴,胆敢伤了武大将军,还不快快受死。”曹达见被人认出,索性只顾痛快,尖声回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跟着个操外婆的家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以为没人治得了啦。”围观者听他骂武三思是“操外婆的家伙”,很是出气,竟哄然大笑起来。也有人不明就里,小声问旁人:“什么是操外婆的家伙?”,旁边有人答道:“这曹达是故意张冠李戴,出武家的丑。这武三思的表兄武敏之,前些年风传与其外祖母,也就是当今天后的母亲私通,又强奸了太子妃杨氏,秽恶不堪到了极点,虽然已被武后流放,并以马缰绞死于岭外,却一直没有明正罪行和丑闻。”武三思见曹达骂他是操外婆的家伙,又不好争辩自己不是,更加气急败坏,连连喊道:“还与他罗嗦什么,快快将他剁为肉泥。”四人便没了闲功夫骂架,一齐扑上前去。这四人都是武三思在禁卫军中选出来的一等一高手,自然不容小觑。那曹达看起来柔弱,功夫却着实了得,四人两剑一前一后刺来,两刀从头砍下,哐当一下,却是刀砍在剑上,剑刺在刀头。曹达反而跃出了四人的包围。不过,那外围也有八人围着。饶是曹达身法绝妙,在剑尖刀刃间穿梭如燕,过了一阵子,身上的衣服也被划破了多处,手臂肩背上也露出了血痕。他见难脱重围,便使出绝杀,打坏了一两个,可是自己胸口也中了一剑,背上也被砍出一道一寸多深的口子来,鲜血淋漓,眼看就要不支,周围千百名看客,虽然个个痛恨武三思,替曹达把心悬在嗓眼里,但危急关头,哪里有人敢出头。

三缘 2014-01-05 11:38
小说到处充满了现代的当下的气息,写得老辣,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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