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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血色杜鹃
级别: 创始人
0楼  发表于: 2012-09-04  

血色杜鹃

血色杜鹃

一条简朴的黄土公路,一男一女散漫地从山脚走向山腰。似乎因为春天的大地过于丰盛,那女人一直弯着腰行走,忽左忽右,有时甚至会满不心甘地回过头。风不时把她的裙幅掀起来,好像要把她身体的春光也泄露出来。她的手提袋中已装满了嫩油油、毛茸茸的蕨菜。那男人走在前面,忽然停住,面向田野撒起尿来。
这是一个发情的季节,什么东西都迫不及待地从它们隐身的地方拱出来,仿佛太阳在天空中大声地喊着它们,而风传递着太阳的呼唤,并且把万物的回答也捎给太阳。是的,万物都有自己的回答,花朵以她们的姹紫嫣红回答,树木以他们的繁枝绿叶回答,泉流以它们的淙淙鸣弦回答,百鸟以她们的嘹亮歌喉回答。而小草的回答声音尖细,贴着潮湿的地面,汇成一片蜜蜂般的嗡嗡营营。连那些邪恶的藤蔓也扭曲着身子,伸出一条条蛇信子似的触手,扩张着自己的领地。
“我觉得风在我的裙子里唱歌,我的身上都 要冒出树叶来了。”
“是啊,真该出来走走,要不我的骨头都要发霉了。”
“那些人真是傻瓜,把星期天锁在厨房里,又是洗呀,又是晒,床单挂满了阳台,怎么就没想到到山里来,让五脏六肺通通风,见见阳光呢?”
一男一女说着话,开始离开公路,沿着一条陡峭的山径往山腰攀登,一道飞泉从他们右边白练一样飘下来。路有些滑,男人牵着女人的手,不时有一棵枝叶婆娑的杂树遮住他们的身影。
“天啦,这儿真是太美了!”
当他们穿过浓荫出现在半山腰的一块台地上,女人兴奋地尖叫起来,情不自禁地将身体吊在男人脖子上。男人的心胸也豁然开朗,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这座山岭的主峰,左右各有个低矮的山头,合围成一个山凹,像把巨大的太师椅,高高地摆在半空之中。广阔的田野像一幅湘绣在脚下展开,晴空丽日之下,河流迂徐地绕过远处那座城市。从这儿看去,城市显得陌生而美丽。
凹地的中心是一个碧绿的水潭,先前所见的那道飞泉从它的闸口冲出,穿过乱石荆榛飞泻而下。闸口左边是一块悬空兀立的巨石,石面垩白,一尘不染,野蔷薇、金银花、杜鹃花、刺莓花,还有许许多多细细碎碎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在它周围交织成一堵斑驳耀眼的花墙,阳光尽其所有倾泻在花墙上,凉风阵阵吹来,落英飘舞,连那些杂树枝头的翠叶也似乎颤颤欲飞。
    繁花绿叶簇拥着巨石仿佛簇拥着一个圣洁的祭台。
男人爬上巨石,脱下皮鞋,头枕着双臂躺倒,他的身体似乎随而和那巨石融为一体了。女人紧依着他坐下,双手托着下巴,默默地面向前方,似乎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
现在大地像一张摆满盛宴的圆桌铺展在他们脚下,而天空除了熠熠闪耀的太阳一无所有。偶有一朵浮去飘过,也仿佛只是为了将天空擦拭得更加碧净。男人仰望天空,女人俯视大地,他们的心中都充溢着幸福。幸福得有些茫然,有些忧伤,有些空洞而且无可言述。“总有一天,我会在这儿建个小木屋的。”那男人的思维在天空静静地飘浮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不要大,能放一张床、一个书桌就行了。”
“吃什么呢?
     “一周下一回山买点东西。”
       “那我住哪儿呢?
        “干嘛要住一起呢,想你的时候,我会去看你的。”
那女人不再说话。她凝视着右侧悬崖上的一丛杜鹃花若有所思,它孤单单地开放在一堆乱石和大片大片的白花中,像个流血的伤口,艳丽而又让人疼痛不已。后来她将头转向身后那坐直入蓝天的主峰,仿佛是自言自语地问道:“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
男人也坐起来,回头望去,只见那高高山顶,悬崖峭壁之巅,一个红色小点凝然不动,仿佛一只孤独的鸟高踞天庭俯视着他们。“从那儿望下来,我们也不过是一个蚂蚁大小的斑点吧?”他说,“我想那定是一个姑娘,正回首往事,或者幻想着某种奇遇。”
“我打赌你没法了解这些,”那女人说,她的语气有调侃,也有一种酸溜溜的嫉妒。
“那也未必,”男人忽然站起来,“你等着,我会告诉你的。”他说着穿上皮鞋跳下巨石,仿佛义无反顾地向山凹中走去。
很快,男人的身影被一个长满栗子树的山矶挡住了,当他再一次出现在女人眼前时,已走在主峰右翼的山径上,他的身体前倾着,黑黑的像个剪影,乱石不时地遮住他的下半身,从远处看,他似乎走得很慢,有时好像是在伏地攀爬,当他停下来休息时,便成为那山峰的一部分,一块黑黑的竖立的石头,或者一棵小松。
女人神思恍惚,仿佛在看一场老电影,电影中的男人正不顾一切地沿着陡峭的石径向上攀援,仿佛在逃避着敌人的追杀,又仿佛是在追求着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最后,那个黑点终于升到了顶峰,并且慢慢地向那个红点靠拢。这时,一群小孩从山下走上水坝,每人怀里都抱着一束鲜艳如火的杜鹃花,把她们汗津津的脸映得通红。她们无忧的笑声听起起来有些揪心。
      果然是个姑娘,一头黑发,一条火红连衣裙。
那男人经过一阵艰苦的攀跻终于到达目的地,抹抹汗,扯开衣襟,靠着山顶的航标停下来。春风骀荡,天高地阔,四望无涯。“这儿真是仙境”,从他的心底涌出由衷的赞美。但那姑娘却仍背对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她坐在悬崖前沿一块突出的岩石上,赤脚,双手抱着小腿胫。黑色头发和红色裙子在风中旗帜一样招展着。
        “能和你坐一块儿吗?”男人试探地问。
“随你的便。”姑娘冷冷地答道。
男人于是小心翼翼地走上那块石头,在她身后一米处停下来。从这儿看下去是一道高高峭壁,紫红黑白的石壁和石缝中,乱草丛榛交相掩映,虽然十分险峻,却也生机盎然。山峰左右侧的两个小山头显露出平缓的背部,万千杜鹃花在那儿竞相怒放,殷红如血,灿烂如火,绚丽如霞。
“我知道你为什么一个人呆在这儿了。”男人感叹道。 “你知道什么呢,你什么也不知道。”那姑娘的声音被风吹成尖细的碎片纷乱飘飞。
“是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会从这儿跳下,还是转身回家去?”那姑娘侧过头,向那男人露出自己月白的脸,嘴唇流露出一丝嘲弄和同情的笑意。
“你还是坐着不动好些,你这样漂亮的姑娘跳下去未免太可惜了,何况是在这样的日子里!”
那男人说着便靠近姑娘坐了下来,他极目远眺,最后又把目光投向那一大片大片血红的杜鹃花,仿佛沉醉在遐想中。“在这儿,你会觉得天空为你而打扫得干干净净,太阳为你加倍地放出光明;你会觉得大地像一个棋盘,你可以把一座山,一个个城市当成棋子在这棋盘上下棋。”
“总会有人输,总会有人不想活下去的。”那姑娘淡淡地说,一边抬起手来,掠了掠耳鬓边纷乱的头发,让它们顺风飘舞成一束黑色的火把。
“输赢算什么呢?你看那些杜鹃花,开得多么灿烂,多么热情,仿佛千万个少女在扯开喉咙唱着赞歌。看着这些,谁有理由不珍惜生命呢?”男人一手指着山下如火如荼的山坡,一手情不自禁地搭在姑娘的肩上,他感到自己有力的手臂一下子把握住了一个正摇摇欲坠的生命。
“是花朵都会凋谢的。”姑娘轻轻地叹息,顺从而又无意识地靠在男人胸前。而布谷鸟的阵阵啼声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形成一片和声的海洋,把他们高高地托起。
女人一直坐在半山的那块巨石上凝望山峰,她看到黑点走近红点,又看到红黑两点若即若离地靠在一起,后来她只看到了一个黑点,而红点仿佛成为黑色花蕾绽露的一点红蕊。电影快要散场了,故事也该结束了,她的脖子已经酸痛难耐,而眼睛也模糊起来。她像是突然从白日梦中惊醒,站起来,手握成喇叭状,用尽力气尖叫起来:
“快下来,--下来--快点下来----”
山顶上的男人正抱着陌生的姑娘。他吻着她,好像在用嘴唇向她诉说着生命的美好,生命的尊严和价值。但他隐约听到了山下的喊声,开始时似乎只是一种蚊蝇似的尖细声音,后来那声音不断加强,变得像一根钢针一样直穿他的耳膜。
“我来了”他突然放下姑娘,站起身来。
姑娘抬起头,身边已没有人影。
而一朵硕大的杜鹃花开放在山脚雪白的岩石上。
                                    
仰天曾大笑,低首更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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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3-11-20  
实验性草稿将从这儿开始,不知道要写成什么样,不知道能写成什么样,不知道能不能进行下去。但凡事得有个开头。 先只求好玩和顺利,无所谓艺术性,写一句算一句。
[ 此帖被青锋在2013-11-20 11:38重新编辑 ]
级别: 论坛版主
2楼  发表于: 2013-11-20  


    ‘聚散虚空去复还,征人路上仰头看。不知身是无根物,蔽月遮星作万端。’

    在梓州通泉县境内的涪水码头,天刚黑下来不久,一轮满月从江东岸的山峦上升起来,幽暗的江水突然变得亮晃晃的,像是有千万条鳞光闪闪的大鱼浮上水面.一条小船就在这个时候靠上码头,抛锚系缆。一主一仆二人下船登岸,仆人担着行李,主人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银子,递给船家,说了声‘辛苦了,不用找’。就背对着月光走上从码头通向江边小村的石磴道。船家掂着那锭银子,足有十两,比他招客上船时讲好的价格高了四倍,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望着已经走远的客人的背影,嘴上还在不停地千恩万谢。担着行李的仆人却觉得有点太可惜了,嘴上嘟哝着:‘公子,你也太大方了,这一路上我们不知道接济了多少穷人,盘缠都快花光了。’主人不以为意地答道:‘急什么,不就是几两银子嘛,我上任后不就马上会有薪俸吗?’    二人正说着话,天突然又黑下来,他们在地上的影子也不见了。二人回头,看见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涪水两岸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几点渔火闪烁江面,西边不远处有一片灯光,看起来像是一家客栈。主人望着那大片乌云停住了脚步,思忖了片刻,缓缓吟出了上面这四句诗,这首咏云的诗,表面上说的云变化无常,忽来忽去,其实是慨叹世上总有那么一号人,根基浅薄,质地空虚,却不停地变出许多花样来,遮蔽众人的视线。 
[ 此帖被青锋在2013-11-21 12:31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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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表于: 2013-11-20  
    这是唐高宗咸亨五年初夏。吟诗的人名叫郭震,字元振,魏州贵乡(今河北大名县)人,十八岁时由太学试进士一举登科,金榜题名,经吏部铨选,授官梓州通泉县尉。这通泉实在是一个很偏远的小县,县尉只是个九品的小官,负责一个县的治安和揖盗,在县令面前都不能直起腰杆子,这对于胸怀大志,文武双全的郭震来说,自然算不上一个很称心的仕途起点。想到同年进士中,有些人因为钻营吹捧,一下子就得了京县或畿县的尉职甚至主薄的位置,心中更不免有点惆怅。赴任途中,他只带一名家仆,名叫郭虎。这郭虎比身材魁伟的郭震要矮一个头,但生得肩宽背阔,力大如牛,挑起两大箱行李,没事儿似的,在前面走得飞快。本来他也不用担着行李赶路。原来他们从洛阳出发时还有一马一骡,却被豪爽的主人送给同行受伤的朋友了。
    看到主人还在身后缓步吟哦,郭虎忍不住喊道:‘少爷,快点,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快找家客栈歇下吧。’
[ 此帖被青锋在2013-11-21 12:5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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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3-11-20  
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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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3-11-21  
回 4楼(黔头楚尾) 的帖子
先胡乱开了个头,还没找到感觉呢,期望值不要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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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3-11-21  
    客栈两层,进门的大厅堂灯笼通亮,人声喧哗,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百人百态。店小二只看一眼郭震的派头,就知道不是等闲角色,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二人引上二楼的雅座。二人选上好的菜叫了几样,又让店家送上一坛本地的名酒剑南香。郭虎开始狼吞虎咽,郭震先满饮一杯,赞了声好酒,一路的劳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放眼望去,东厢靠窗一张大桌边围坐着四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看样子都已经喝高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杯子碰得像打铁似的响。西厢边一张小桌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一男一女二人,道士道姑打扮,样子倒也很不寒素。
    ‘依我看,我们四个人可以称为通泉四杰,兄弟们以为如何?’四书生中一个满面红光的矮胖子梗着脖子,有点吐辞不清地高声嚷道。
    ‘通泉这巴掌大的地方,叫个四杰管个屁用,叫梓州四杰还差不多’。另一个尖瘦模样的书生接话道。
     ‘梓州也就屁股大一点,哪地够得咱们施展手脚。我看应该叫做剑南四杰’,左颊上长着一块黑色胎记,胎记上又生出两根黑毛的书生鄙夷不屑地说。
      ‘瞧你们这点志气,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家门口。我们就叫大唐四杰又有谁能奈何?当今天下,称为四杰的王杨卢骆我看也不怎么样,还不都是先声夺人,浪得虚名?别人不说,年纪最大的骆宾王,不就凭着几句三岁小孩都会胡诌的破诗成名的吗?’四人中坐上位,衣着最为鲜明的那人愤愤不平地开腔。
    ‘正是正是’那矮胖子连声附和,兴奋地站起来,模仿一只鹅的样子戛戛叫了两声,伸开双手作拍翅状,一边以极可笑地唱起骆宾王的的《咏鹅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级别: 总版主
7楼  发表于: 2013-11-21  
这味道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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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3-11-22  
回 7楼(黔头楚尾) 的帖子
还没有,还不知道会不会出味道呢。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成片的时间,有时虽有点空闲,心又没静下来。功效极低。不管如何,硬着头皮、、、、
级别: 论坛版主
9楼  发表于: 2013-11-22  
    那矮胖子半蹲着,迈着鹅步,丑态百出,引得四围的食客全来围观,哄堂大笑。他们的跟班们本来在楼下大厅里喝酒,这时也都上来了拍掌叫好。看到这帮小里小儿如此讥侮一位自己慕名已久的前辈大诗人,郭震颇为愠怒,正要起身教训一下他们,却见那位一直冷眼旁观的道士早已走上前去。
  道士压抑怒气,拱手略施一礼道:‘几位兄台,既然敢大言不惭,自称大唐四杰,连名满天下的骆宾王也不放在眼里,想来必定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了。贫道虽然文墨不通,倒也想领教一下你们的真才实学。’
    四书生一时愕然,愣了一下。
    ‘哪儿来的臭牛鼻子道士,居然敢在我们这人杰地灵的通泉撒野!’那首座书生起身围着道士走了一圈,抽出一把折扇,哗的一声打开,边扇边阴阳怪气地说:‘你来到我们通泉这地盘,也不打听打听我折扇子的名号,竟敢班门弄斧,别怪我弄出你三升鼻血来。’原来此人不仅财大气粗,是通泉首富钱万斗的大公子,还有个远近闻名的怪癖,不论是严冬酷暑,随身都要带着把折扇,遇上他想要刁难的人,就会摇着扇子出一些奇怪的句子让人来对。在这个穷乡僻壤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多少人敢和他‘作对’,若是对不上,他就会理直气壮地向你索要一件东西,这东西可以是一狗一马,也可能是古玩珍器,有时甚至是他的老婆女儿。要是真有对得上的,他又会说:‘哪里来得不识相的,居然敢和我作对!真是吃了熊心虎胆啦。看我怎么修理你!’结果往往是他的那群恶奴把‘对手’暴打一顿。
    ‘折扇子’绕着道士走了两圈,就看上了他腰间的一把佩剑:‘好,今天是你自己找上门来,我先出几句,你若对得上,就饶你不敬。若对不上,就请将这柄佩剑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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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13-11-22  
    ‘大哥,你何需和这等无名无姓的自臭牛鼻子屈尊对句。先让我来教训他就是了。’尖瘦书生上来叫阵,那些跟班恶奴们早已把道士围在中心。这也是这帮人一贯伎俩:先把对手围起来,让他产生极大的恐惶感,这样即便是平日出口成章的才子,一时紧张,也会想不出对句来。
    ‘先报上名号!’矮胖子对道士喝道。
     道士见这阵仗,倒也面不白心不跳,一字一顿地答道:‘贫道李荣,青城山紫云观弟子,虽不通诗赋联句之道,却也认得几个大字。只应敬慕骆大诗人的文才武略,又兼三生有幸,于上月在成都识得金面,一见倾心,结为知交。听几位出言轻侮,于情于义,都该挺身而出。几位既然有意赐教,敢不承命!’
    ‘好,那我就先出招了。’尖瘦书生清清嗓子,顺手在席上操起一壶老酒,灌上一口,抹抹嘴说出上句:‘有酒能增胆’
    李荣切切一笑,随口应道:‘来得好,贫道就对一个---无才莫笑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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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13-11-22  
    李荣这轻轻一对,就真是大字不识的人也听得出他在嘲笑尖瘦书生无才无行。周围人不免叫起好来。恶奴们一齐转身恫吓:‘好什么好,滚一边去!’
  尖瘦书生一招吃亏,一时想不起下句。矮胖子连忙上前解围。他这人极其好吃,嘴巴绝对闲不住,若不是在说话喝酒,肯定就在吃东西。所以才长得这么大腹便便,油光满面。这时他的手上正抓着一只巨大的猪蹄膀,就以此出上句:
    ‘一只猪蹄粘嘴腻’。
    别看这句子出得粗鄙,其实还算比较刁钻。民间高手比拼对句,一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要以现场所能看见的事物起句对句。尤其是出上句,最要就地取材,信手拈来方为上乘。对句的人若只是找几个词对上了,哪怕再妥贴工稳也算不得高明。他的句子不仅要对得稳,准,还要深,狠,才能算是上取胜。什么叫深呢?就是上句本是信手拈来的,可能毫无意思,而对句却突然从上句的平凡普通和实在中跳将出来,表达出一些思想来。什么叫狠呢,狠就是对上句或起句的人极有针对性,一招击中其要害,让对手出丑。
    四书生和他们的恶奴这回把李荣紧紧围住,一个个死死盯着他,绕着他走圈。他的同伴,那道姑看到这情形不免面露惊慌,四下地观望,看看是不是还在其它可以依赖的力量。当她的目光与郭震相遇,郭震稍稍举手在空中轻拍两下,她当下意会,按着剑柄的手随而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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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13-11-23  
    李荣并不慌张,他在八个人合围的中心也转动着身体,一边以右手食指着他们点名似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哦,有了--这位兄台高明,出的上句委实难对,我勉强想了一句,不知对不对得上’接着他提高嗓门,拖长声调喊道:
    ‘八双狗眼看人低’
    周围立即暴发出一阵大笑。‘对得好,对得好!’平日被这帮子欺压的人都觉得很是出了一口恶气,就是听得半懂不懂的也跟着喝采。
    ‘你敢骂人,真是欠揍,伙计们上!’黑痣书生见李荣真是个‘对手’,知道这一回在嘴巴上是讨不到便宜,就要动粗。几个家仆早就磨拳擦掌,按捺不住了。
    ‘且慢’折扇子一声将众伙计喝住,对道士说:‘看来你还真是硬角色,很好很好。我折扇子纵横通泉县多年,还没碰上个真对手,且先把你的胳膊留在身上。我有一个上联,你若对得上,立马走人,你的账我给你付了;若对不上,你身上这柄剑留下,我们的账你来付’他说着转身四下高声叫道:‘大家听清没有?这一次我和他可是公平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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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13-11-23  
    原来这折扇子近日来琢磨出一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句子,正愁没遇上高手使将出来。见这道士轻易就接了矮胖子和尖瘦书生两招,众人又都以为高明,就想趁此机会拿出来,将道士一举压服,又可堵住悠悠之口,好让通泉人都知道,他折扇子可不是半瓶子醋,真材实料多着呢。
    ‘小二,笔墨伺候!’折扇子叫道。这回他要把上联一笔一划地写下来,因为这上联是人拆字句,只有写出来,才容易显露出其中的机关和聪明来。
    小二哪里敢怠慢,急忙屁颠颠地拿来纸墨笔砚。伙计们磨的磨墨,铺的铺纸,搞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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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13-11-23  
    折扇子拿腔作势,拈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马马虎虎的大字:‘禾火成秋,愁秋心恰似禾火’
  他得意洋洋地收笔四顾,一帮狐朋狗友连连把字举在空中,四面展示,大拍马屁:‘高啊,高啊,真是千古绝句,臭牛鼻子这下死定了’
  ‘公子这几个拆合得的确高明,一个愁字,被你拆解得心应手,神乎其技啊。只是,这句话的意思当作何解?’近旁一位粗通文墨行商问道。
  ‘这个嘛,好解好解。’黑痣书生摇头晃脑地说,‘这谷禾一旦变得枯红像着了火似的,不就已经是秋天了吗?一到秋天,不就有许多文人墨客容易发愁吗?宋玉悲秋,这个典故知道吗?秋天的人心发愁啊,那不是像枯红的禾杆着火一样啊’
  ‘哇,这可真是难对啊’人群中有人惊叹,为道士发起愁来。
    李荣看看这个上联, 也深知不好对付,赶紧闭目运思,搜肠刮肚。
    道姑这下真的着急了,边忙又探询似地将目光投向郭震。郭震此时也眉头紧锁,显然也被这虽然半通不通但拆合倒是十分巧妙的上联一时难住了。郭虎一阵子狼吞虎咽之后,这下终于大饱,走上前去观阵。他倒是不在乎道士对得上对不上,不管如何,他知道郭震是不会让折扇子一帮人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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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发表于: 2013-11-23  
    李荣本来也并不是此中高手。这场合人多嘴杂,折扇子一帮人故意喧哗催促:‘对呀,对呀,要不干脆认输,留下剑,结了我们的酒账赶快滚出通泉!’。他的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字像满眼金星似的飞舞旋转,却怎么要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来,这个字要能拆成三个字,三个字之间又要能任意组合成词,这几个字又要能连缀成一顺意义通顺的联句,的确是万难万难。他倒不怕付十几两银子的酒钱,只是他若对不上来,他尊崇的诗坛大侠骆宾王也等于同他一起受辱,而且,他还要输掉一把剑,这把剑可是大有来历,并非寻常之物,万万不能落与这群肖小之手。他的脑门开始冒起烟来。
    四周的看客,也有七嘴八舌的,也有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写字思量着如何分拆组合作对的。约摸两盏茶功夫过去,有人大呼:‘道士真的流鼻血了’。道姑见这情形,将剑拔出小半,随时准备冲上去拼命了。
    郭震将酒杯重重一顿,霍然而起。众人循声望将过来,那酒杯一半已陷入桌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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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表于: 2013-11-24  
    郭震大步走上前来,其轩昴气宇和魁伟身材加上故意露出的一手按杯入桌神力,立即给众人巨大的震慑。道士周围的包围圈竟自动打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他拍拍李荣的肩膀,声若宏钟朗声道:‘道长高才,众人有目共睹,小小歪句,想来难不到道长。何况此番对句本来极不公平,此辈以平日精思的宿句求对,岂是一时半刻容易对上的。’说着他伸开左掌,在道士大汗淋淋的额头一抹,随即松开,李荣会意一瞥,在他的掌心看到一行小字,当即精神一震,没有血色的面容立马红光焕发起来。
    折扇子定下神来,厉声问道:‘何方神圣,也敢来趟这浑水。看你乳臭未干,强为人出头,只怕让你老娘白养你一场’,这一贯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地头蛇,仗着人多势众,哪里肯他人在自己的地盘占一点上风。
    ‘若报上我家少爷的名号,只怕吓破你的胆子’郭虎粗声粗气答道,袖子微微一摞,露出碗口大的手臂来。他正待报上郭震名号,却被主人一摆手制止了。
    郭震抱拳四下拱照一遍道:‘在下不才,偶过贵地,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适才这几位秀才侮辱文坛大侠骆宾王前辈,知道他的英名的人怎能不义愤填膺。此等又与道长打赌,赌注却是他们一方所定,若道长输了,当留下宝剑一柄且代付酒账;若他们输了,却只仍要道长滚蛋,真是岂有此理。我有一言,诸位请听:道长若是输了,就依他们所求;若是道长赢了,此等当付今夜所有客人酒账房费,并罚在此下跪向宾王前辈谢罪。’
    众人一听若道长赢了,大家都可不付酒账房费,岂有不赞成之理,于是一齐大喊:好,好,好。道长必胜!道长必胜!
    折扇子本来理屈,见此阵势,知道不答应难以服人,便故作慷慨道:‘就依你又何妨,我谅他再流三升鼻血也对不我的绝句。’
    ‘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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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表于: 2013-11-24  
    李荣掀起宽大的袍袖,拈起折扇子刚刚用过的毛笔,挥豪写下几个遒劲的大字,众人低头凑上去看,有人大声念道:
  ‘古文已故,做故文不如古人’
  话音未落,满堂喝采,无不叹为绝对。有个才识得几个大字的粗人也禁不住要找个懂行的人问个究竟。那行家是个村夫子,平日最喜欢寻章摘句,拆字缀词,吟诗联句。有此机会卖弄一下,便滔滔不绝地讲开了。‘你看这上联,把一个愁字拆成禾字火字和心字三个字,这三个字又可以相互结合成词,造成句子。禾火成秋,愁秋心恰似禾火,这一句意思虽不十分雅顺,但组合也算精巧。道长所对下联,把做字拆成人字古字和文字,并且运用入化,巧夺天工,匪夷所思。其用意更是深刻,高出上联不知多少啊’。
  ‘比上联的意思究竟高明在哪里呢?’那人打破砂锅问到底。
  ‘诸位有所不知,所谓古文,是指先秦汉魏那种不拘押韵对偶,句子长短随意,抒情叙事议论纵横不羁的文章。自齐梁以来至于本朝,上自皇帝王公,下到生徒小吏,写文章必是四六体骈文,铺排对偶,用典繁密,雕琢太多,伤了文章真气。道长的意思是,本朝以来文人的文章浮华软弱,不若古人的真朴刚健,可谓真知灼见啦。’
    经村夫子这么一通讲解,众人更铁定道士获胜,个个兴高采烈,呼酒添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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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发表于: 2013-11-24  
    折扇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见文不能胜,喝道:‘小的们,还罗嗦什么,上啊’,众书生与恶奴立即扑向道士,就要夺剑。话音未落,打斗开场。一边是道士道姑郭震主仆二人,一边是书生及其家仆,除了先前的八人,一下又来了好几个,一共有十来人。只是这帮人中也没有什么真把式,郭虎对付三个还显得绰绰有余。道士也不示弱,他不欲伤人,并未拔剑,一人独当三人,暂时未落下风。三个最是轻薄的家伙围攻道姑,袭胸踢裆尽使些下三烂的招式,道姑看看就有些招架不住。郭震见这样缠打不是办法,便直入阵中,使出郭家独门功夫大力云麾手,双臂一振,四人倒开一丈有余。双掌向前直取,变掌为爪,顷刻拿住折扇子与黑痣书生二人,臂弯一转,夹住二人脖子,大喝道:‘还不住手,你们小命不保!’
    这伙人哪里见过这等功夫,立时变得畏手畏脚,但求自保了。店主看着一地的碎碗,断桌烂椅,心痛十分,战战兢兢地说:‘爷们要打出去打,我们店小本小,经不起折腾啊。’
    ‘别打了,我们认输’折扇子好不容易用郭震给留着的一点气力艰难地喊出声来。
    众人方才住手,郭震挟着二人拖行几步,力道稍稍加重,让二人知道些冷热,然后猛地一掷,两人同时跪在地上。同时喝道:矮胖子,瘦猴子,给我一齐跪下!二人见此情形,料知没有好结果,腿脚不由自主地软了,也乖乖地跪下。
    郭震指着四人道:就凭你们这点本事,还敢自称大唐四杰,真是井底之蛙,笑掉人家大牙。你们这一跪算是给骆宾王大侠赔罪。赶快给这里所有客人付下酒账房钱,赔偿桌椅碗筷损失,滚回家去好好读书。下次碰上你们仗势欺人,休怪我无情!
    ‘四杰’哪里还敢不从,只能咽下满腔恶气答应下来。掏空了钱袋,领着一干家奴,灰溜溜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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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发表于: 2013-11-24  
    一帮地痞无赖走后,客站里立即恢复了祥和,又兼兼人人出了恶气,更加像过节似的。道士向郭震深施一礼,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公子少年英雄,文武全才,举世罕有,幸得援手,真是贫道三生之幸。敢问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道长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辈本份。晚生魏州贵乡郭震,宦游至此,不想遭遇此事。岂有冷眼旁观之理’郭震扶住李荣双手答道。
    李荣解下佩剑,双手捧上。‘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这柄龙泉宝剑恐怕已落入地痞无赖之手。自古道宝剑赠英雄,贫道才薄德浅,实在配不上此剑。诚愿赠与公子,以结金兰之交。’说罢,他抽出宝剑,剑光四射,如一段寒冰。他扯上几根头发在剑上一吹,发丝立断。
    ‘果然是宝剑!但如此宝物,价值连城,在下何德何能,岂敢承受。’郭震推辞道。
    ‘公子万勿推辞,此剑遇上公子,才算是真正找到了主人。’李荣道。
    郭震乃真正豪侠之士,当年在太学读书时,家里刚寄来四十万钱,有人叩门哀哀求告,说其家中五世先人埋骨他乡,未能迁葬故土,要向郭震借钱完成此毕生大愿。郭震连借钱人的姓名也没问,就把四十万钱全部给了一个陌生人。像他如此大方之人,对接受他人礼物自然也并不拘泥扭捏。见李荣真心诚意,他便收下宝剑,顺势来了一小段剑舞。说也奇怪,这宝剑好像天生就属于他,轻重长短皆于定身量做。锋利坚韧,更不亏龙泉之名。心下也十分欢喜,遂弹剑作歌,吟道:

君不见昆吾铁冶飞炎烟,红光紫气俱赫然。良工锻炼凡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
龙泉颜色如霜雪,良工咨嗟叹奇绝。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
正逢天下无风尘,幸得周防君子身。精光黯黯青蛇色,文章片片绿龟鳞。
非直结交游侠子,亦曾亲近英雄人。(何言中路遭弃捐,零落飘沦古狱边。)
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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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发表于: 2013-11-24  
    第一集完。漏洞百出,暂时不作修改。过一阵子再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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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发表于: 2013-11-24  
文武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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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发表于: 2013-11-25  
2

    天刚露出鱼肚白,客栈里已经有不少动静,郭震主仆二人也已醒来,正准备收拾行李,前往通泉县城,忽听得隔壁传来嘤婴哭声,那是道姑的房间,再过一间就是道长李荣的了。昨夜几个陌路相逢的人忽然交为知己,饮酒吟诗,谈功论剑,好不快哉,大家都睡得很晚。
  ‘少爷,道姑昨夜里似乎很开心,还我们一起喝酒,怎么一大早又哭起来了’郭虎问。
  ‘我且去问问,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郭震说着就走出房间,敲道姑的门。等了一会儿,道姑开门时,已经着好道装,手里还提着个包袱,一副就要匆匆赶路的样子。见是郭震,她强颜一笑,但眼泪又忍不住滚出两滴来。她看起来年近三十,虽然一身出家人打扮,但天生丽质,却不是任何装束掩饰得了的。
   ‘不知仙姑何故伤心,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尽管吩咐’
    ‘不用了,我没事的’道姑摇摇头,‘谢谢你关心,我这就走了,后会有期’说罢她竟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
    郭震觉得好不蹊哓,又不好阻拦追问,便去敲李荣的门,敲了半晌,没人应声,店家过来解释说:道长五更时分就已走了。这让郭震觉得很不近情理,稍一琢磨,又仿佛猜到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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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发表于: 2013-11-26  
    回到客房,郭虎问道:‘少爷,这里离通泉县城已只有一天路程,你该换上官服了’。唐朝的惯例,士子中进士,经吏部授予一官,才能‘释褐’,也就是换掉读书人的粗麻衣,穿上朝廷赏赐的有严格品级规定的官服。县尉只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官袍的颜色只能是青色,绶带是黄色的。所以又有以‘黄绶’代称县尉一职的。
  ‘不急,不急’郭震答道:‘只要还没有穿上它,我就还是自由身,听得到真话,看得到实情,今天我们正好扮个过客仔细看看这通泉县的风土人性,治安和民意。’
    辞别店家,二人上路。山光水色虽然宜人,但沿途所见之贫穷破败也悚目惊心,老百姓多是衣不蔽体,面有菜色。一个个村子里的房屋也多茅草盖的,东倒西歪,不成看相。郭震本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读书时又在天下繁华的中心长安,看惯了通衢大道,高楼华栋,宝马丽人,锦绣珍玩,一直还以为大唐的天下到处是歌舞升平,闾阎扑地。这将近两个月的赴任途中的所见所闻,才算是让他真正打开了眼界,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响午时分,他们在路旁一间凉棚里喝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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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发表于: 2013-11-26  
    另外两个茶客,看起来是本地人,年约五十有余,穿着还算齐整,一直在窃窃私语。郭震无意中听到其中一人说道:‘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一年一条人命,说不定明年就轮到你家我家。’‘就是啊,我也是提心吊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除非天神下凡。去年有人把这事情告到县衙里,米县令装腔作势地下来视察了一番,还不是刮一遍银子就打道回府了。’
    郭震一听到人命关天的事情,就忍不住想知道个究竟,何况,他马上就要当这个县的治安长官了,了解民间的隐情也是他的本职。
    ‘两位老伯,小生冒昧打扰一下,适才听到你们说到‘一年一条人命’,不知是何等物事,如此厉害,能否告知一二?’
    两位老人一惊,一个刚开口‘这个嘛---’另一人连连猛扯他的衣襟,示意他不要乱说。接着两个慌里慌张里站起来,和茶摊主人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了。
    这茶摊主人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带着十四五岁的丫头孙女,就靠在这路边卖些凉茶清水时令瓜果谋些生计。
    郭震觉得事情大有蹊哓,哪里肯放过,就走过问老爷爷,那两个客人所说的‘一年一条人命’究竟是什么回事。那老爷爷也不肯回答,反而规劝道:‘听公子的口音,是外地人。我们穷乡僻壤的事就别打听了,弄得不好,弄出祸来。’倒是小丫头看着郭震就特别想和他说话,只是害怕爷爷不敢说。郭震又叫了些瓜果,付钱时拿出整整一两银子,也不要找。小丫头平日哪里见过这样英俊豪爽的人物,心里就觉得真是天神下凡来了,趁给客人端来茶果时,她悄悄地对二人说:‘你们真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要沿着前边那条岔路,一直走进那个山谷就行了。’她背对着爷爷,用手指了指,郭震就看到不远处真有一条斜斜地穿过田野的小路,路边有几棵乌桕树,树上歇着好几只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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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发表于: 2013-11-26  
有趣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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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发表于: 2013-11-27  
回 25楼(黔头楚尾) 的帖子
你的鼓励有用得紧!
我自己是不敢回头看,只怕一回头就失去了信心。
级别: 总版主
27楼  发表于: 2013-11-27  
这个连载好,急切的想读下去
级别: 论坛版主
28楼  发表于: 2013-11-27  
    两盏茶罢,二人就照着小丫头所指的方向走去。幸得他们一大早在客栈买了一头骡子,行李都给骡子驮着,不管往哪儿走,郭虎也没有怨言了。刚走上那条小路,那群乌鸦突然哇哇怪叫几声,向大山方向飞去,好像给他们引路似的。
    大山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很远,走了个把时辰,好像还是原来的距离。等他们真的走进大山的阴影时,也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了。进入山谷的路渐渐变得阴翳荒芜,没有碰见一个行人,更不见村舍。风吹草动,宿鸟归飞,时有野兽号叫,情景有些碜人。
    ‘少爷,莫不是见鬼了,我们来这个荒山野岭干什么?’
    郭震警惕地察看着四周,心里倒是更加确信今晚一定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暮色四合,烟霭弥漫,山谷深处远远地亮起了灯火,他们朝着灯火走去,又走了好几里路,居然看到一栋大宅,似庙非庙,似观非观,但墙宇高峻,颇有气派,大门敞开,其中灯火辉煌,却不见人影。二人试探着走进去,一边朗声喊着‘过客求宿,烦请通报’,等了一会儿,也无人应声。
    走进大庭,他们看到走廊和厅堂上点着数十百枝红烛,摆着十多桌酒肴,鸡羊鱼肉,荤香扑鼻。弄得郭虎口水直咽。看情形好像是嫁女人家摆的送亲酒,但客人却都还未来,主人亦不见踪影。二人又喊了几声,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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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发表于: 2013-11-27  
    郭震吩咐郭虎先把骡子系在庭前的枣树上,二人拾阶走上厅堂,左顾右盼,仍不见有人,益发惊奇。郭虎已忍不住抓了一只鸡腿,一边啃一边东张西望。郭震下意识地按着剑柄,穿过大堂。这时东边小阁楼中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呜咽。
    ‘是谁在哭呀,是人,还是鬼?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儿摆满了酒席,却没有客人和主人?’郭震尽量用一种既不鲁莽又显得很自信的声调问道。
    ‘这儿是乌将军庙。乌将军是我们本乡供奉的神,大家都说很灵,保佑我们这儿风调雨顺。如果他生了气,就会有洪水或者干旱。但是他每年都要从我们村子里娶一位长得漂亮的处女。小女子虽然长得丑陋,但乡里人都说我才是最漂亮的,又给我父亲500缗铜钱,威逼利诱,就要把我嫁给乌将军。今天下午村里人就把酒菜送到这儿,又把我绑来,锁在这里,然后他们都离去了,等乌将军和其它的山神水怪一起享用。’那女孩子断断续续,抽抽咽咽地说着,接着又哀哀苦求:‘相公,你若是真人,能够救我一命,小女子愿意终身侍奉你、、、、、、’
    郭震听后大怒,问道‘那妖怪什么时候会来?’
    ‘二更。’
    ‘姑娘不要害怕,在下身为七尺男儿,绝不能眼睁睁看到妖怪残害一个无辜少女。我会拼命救你。就是斗不过那妖怪,我也要愿意与你死此地,不会让你孤单单枉死在淫鬼的手下。’
    少女听到郭震说话如此斩钉截铁,心下安了不少,渐渐停止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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