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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妈妈  (作者:方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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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12-08-16  

妈妈  (作者:方秋明)

  妈妈1939年出生在一个偏远农村的穷苦农民家庭。排行第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在旧社会的贫苦人家,女孩子是没资本读书的,哪怕是唯一的女儿。妈妈在族学免费上完初小,就靠自己捞鱼虾採野果交学费读高小。因为衣衫单薄天气很冷经常冻得发抖,但妈妈从不缺课,学习刻苦,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妈妈虽然很穷,却从不贪图意外之财,有次入学路上拾到一万圆钱,回到学校立马交给了老师。妈妈的光明磊落一定融化在血液里传给了她的儿女们。高小六年级后妈妈再也交不起学费,还要承担大量的家务农活,就只好借别人的旧书在家自学,可是每次考试还是名列前茅。
  高小毕业后妈妈考取了县立第一中学,离家五十多里,无法走读。入校住宿要交150斤谷和一笔学费钱。“钱粮都没有,只有命一条”是那时的穷苦人家能给予一个渴望上学的女孩的普遍回答。十三岁的妈妈被迫失学,还面临着外婆给妈妈准备的一门亲事。适逢刚刚成立不久的新中国培养农村新生力量,不屈从命运的妈妈积极参加各项社会活动,帮助乡政府整理土地归户册,填写土地证,参加农业合作化运动... ...聪慧勤奋的妈妈16岁当选为初级社会计,从此不仅摆脱包办婚姻,主宰了自己的命运,还在农村工作中脫颖而出。我出生后不到一岁,县机关组织干部下放公社劳动。妈妈带着我们三个孩子住在生产队的一间保管室,和社员一同挖地,修渠,人做牛拉犁。在拉犁时感到劳动强度大,工效不高。听社员反应”拖拉机耕田功效高,质量也好,人轻松许多。但是只五家花园农场才有拖拉机。”当即妈妈就到公社开了介绍信去农场求援,得到大力支援。一台拖拉机无偿支援两天,几十亩田全部耕完,社员喜笑颜开。
  我两岁的时候妈妈在一个叫印佳队的生产队支农。那是个有名的穷队,16户人家分住在26条冲里。土地贫瘠,农民种地无钱买化肥。妈妈就发动村民收牛粪,0.3圆一斤收了三万多斤做高温堆肥。三万多斤肥料洒到贫瘠的土地里,禾苗杨花吐蕙,叶壮籽肥。当年增产三万多斤粮食。成本低产量高,社员工价因此翻了将近一倍。往年家家粮不够吃,丰产后户户有余粮,人人吃饱饭。社员们给妈妈送来花生棉花等农产品表达由衷的感谢,还有人特意做了三双手工布鞋送给我们三姊妹。那时我才出生,不知道这些被人传颂的事情。打我有记忆开始,就是每随妈妈调离一个公社,前来送行的乡民总是排成队。写着”营调留念”的暖瓶搪瓷缸一地都摆不下。临到发车了还有社员提着一篓子鸡蛋匆匆赶上来。
  妈妈是个乐观开朗的人。哪有妈妈哪就能听到爽朗大气的笑声。妈妈也时常叹息自己因为家境贫寒不能读更多的书,因而对我们三姊妹的学习从来不惜本钱。家里过日子样样都勤俭节约的七十年代,听说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很好,但很贵,妈妈二话不说就全套给我们买了回来。为了让面临高考的姐姐学好英语,妈妈第一个买了可以收短波外文节目的红灯牌收音机。妈妈的鼓励和鞭策在哥哥姐姐那得到积极的回报。哥哥姐姐都是学校的尖子生,走到哪都有人啧啧称赞。唯独我天性顽劣。三天两头不是老师来告状,就是社员来告状。妈妈气不过就狠狠抽我几板屁股,抽重了过后又一边流眼泪一边问我”疼不疼”。我看到妈妈的眼泪也就把挨打时的委屈给抵消了。妈妈为我的成长想尽了办法。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妈妈画了一张表格,让老师每天鉴定我在学校的表现。若是得了老师的五角星,回来妈妈就对我很和气,摸着我的脑袋叫我不骄不躁。若是只得一个三角形,说明我在学校表现尚可但欠佳,妈妈就会坐下来问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要如何改正。若是得了一把叉,那就少不得要挨妈妈一巴掌。我因为害怕那一巴掌,在学校自然规矩多了,成绩也好起来,有时竟然还能评上”三好学生”。
  八十年代初我姐姐以出类拔萃的成绩成为全国数得清的公派留学生之一。好多年我们居住的湘潭县计生委宿舍楼都是当地的名门旺户。人们经过那栋宿舍都会对着我家的阳台指指点点,好像那儿有一扇通向世界的窗口。而妈妈总是告诫我们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宗,不要做任何有损国格和人格的事情。拳拳之言,让我们有时笑妈妈在给”人民日报”写讲稿。妈妈就会半愠半怒地说:”笑笑笑,有什么好笑?没有国哪有家?没有新社会,哪有现在你们的妈妈”。妈妈九十年代初来到加拿大,帮姐姐看护一对儿女。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妈妈尽享天伦,和姐姐姐夫一家过着幸福的生活。早晚种菜,白天看孩子,其乐融融。妈妈看护过的加拿大幼儿,可以编成一个班。不到两块钱一小时的低廉工价,犹如给那些在海外拼搏的中国父母雪中送炭。妈妈本可在这边安度晚年。落叶归根的故土情节最终让妈妈回到了生养她的土地。年近八十岁的妈妈在故乡青山桥留下遗嘱:”面对离世,心态自如,环山是我的家乡,山青水秀,风景优美,空气新鲜。能在这块土地上长眠不亦乐乎。””丧事从简,不搞披麻戴孝等旧俗。儿女不要太劳累,影响健康,我心不安。愿我子孙后代平安健康,精诚团结,胸怀家国,奋发图强。”
  去年十月妈妈不幸脑中风,和病痛顽强斗争一十四个月。2018年12月5日凌晨0:02分妈妈牵挂着我生命五十年的纽带轰然断裂。妈妈走好! 您与生俱来的光明磊落成就了我与生俱来的骄傲,将鞭策您的子孙世代顽强拼搏,奋发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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