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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周云蓬:好诗人能在诗歌里贯穿一种特有的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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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14-03-07  

周云蓬:好诗人能在诗歌里贯穿一种特有的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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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有声音的,甚至有口音,正如我靠听觉认出说话人是谁一样,能在诗歌里贯穿一种特有的语气或者语感,那一定是一个找到了自己风格的好诗人。
本世纪开始,诗与歌这对失散已久的结发夫妻有久别重逢的征兆。各种诗歌活动上,民谣歌手纷纷亮相,在诗人读诗的间隙,歌手们登台抱着吉他唱唱诗,活跃了气氛,且顺手给诗插上了歌声的翅膀。民谣歌手万晓利唱顾城的诗《墓床》,迟缓幽深,如人入山林脊背发凉,他唱出了顾城诗歌深处的宿命恐惧 。诗人廖亦武写的《苍山问》,由歌手欢庆唱出:“一个鬼搂着一个鬼,一个人爱上一个人,苍山问,这是为什么?苍山问,这是为什么……”此歌传承了中国古代悲歌的传统,歌里有苍山风雨声作为音乐背景,单一的人声洞箫声天上地下地呼应,长歌当哭远望当归。
诗人海子的《九月》,由张慧生谱曲,通过笔者传唱开来。《九月》的形成全靠口口相传,有点像民歌从土地里长出来。1995 年住在圆明园的时候,我认识了张慧生,他是圆明园的孟尝君,家里整天流水宴,酒性浓时,就开始弹吉他唱歌。他家的狗叫大佑,他最爱唱的是罗大佑的《亚细亚的孤儿》和《未来的主人翁》。当然,他每次必唱的还有海子的诗歌《九月》。后来圆明园画家村灰飞烟灭了,2002 年又传来慧生自杀的噩耗,宴席已散,慧生渐渐被忘记,很少人还记得《九月》这首歌。在回想夜夜笙歌的圆明园的时候,回想张慧生和他的狗的时候,我把这首歌重新拾起,好在当初没有精确的录音,容我可以将此歌边回忆边加工再创造:我为《九月》加了一个明亮、渐行渐远的吉他前奏,除主歌副歌外,添上了一个光线暗淡的小阁楼——“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小阁楼里面装着两个作者的死亡,以及那个废墟般的圆明园村。另,原唱是“一个叫马头,一个叫马尾”,但我在 90 年代某本海子诗选中看到的是“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觉得这样顺口,索性就“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地唱下去了。
千古姻缘一线牵,有几对好诗好歌邂逅团圆在我们这个不太好的时代,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同样,一颗强大的诗心也常会滋养出一副特别的嗓音。诗人西川念诗时一口纯正的北京普通话,声音如黄钟大吕,铿铿锵锵的,一听就是少林武当名门大派的排场。圆明园诗人黑大春,嗓子像未经打磨的黑金,沙沙的,地火汹涌,他经常会讲 80 年代浪诗的故事,诗人们聚在一起,喝酒打架追姑娘,追姑娘依仗的本事就是浪诗。黑大春还组织了一个 “唱诗班乐队”,整个摇滚乐配置,他把诗《天黑黑》改成了节奏强烈的 RAP。在北大教书的诗人胡续冬说话声音阴阳怪气,像个街边小痞子,没个老师样儿,他的诗自由不羁,他经常会用四川话把诗读成相声或小品,引来阵阵哄笑。“下半身”诗人沈浩波嗓门大,气冲斗牛,他念诗又挑逗又战斗,某次诗歌节诗人们台上浪诗,台下领导庆生会,划拳行令大声喧哗,交涉无果,别的诗人都悻悻退场了,只有沈浩波在台上,那哪是念诗啊,分明是跳着脚训人,走出很远还听见他大声吼叫:你们这些人渣!
女诗人宇向的诗歌飘忽灵动,她读诗的声音特别性感,她站在台上读诗:“阳光照在需要它的地方……”声音宛如一片湖水一波一波地悄悄扩散开。成都诗人翟永明是 80 年代男诗人心目中的女神,翟老师读诗声音不高,平平淡淡,就像读给自己听一样,她的身体里生长着整个的成都,当年那个安逸慵懒美好的成都在她的声音里继续美好着。2012 年我有幸与翟永明老师合作了一场诗歌音乐会,我还邀请了古琴巫娜、鼓手文烽加盟演出,当她念“在古代,我只能这样/给你写信……”古琴声悠悠而起,恍惚时间倒流千载。台湾诗人夏宇,说话如火如荼,她曾经为了治愈失恋,从法国徒步走到西班牙,未愈,后回台湾听了我唱的《不会说话的爱情》,结果好了!所以我们一见如故,喝着威士忌,兴之所至我们弹琴唱歌,她是一首一首念自己的诗,临了还要将我们的影子打包风干,等老了,下酒。
台湾老诗人郑愁予读诗带着悠长又悠长的民国腔,像我小时候听到的老的外国译制片的配音。每次见,他总会神奇地从包里掏出一瓶又一瓶飞机托运来的金门高粱酒,都是不低于 56 度的烈火液体。他 80 多岁了,高粱酒一口一杯,旁边作陪的儿孙辈的诗人们,端着红酒、啤酒、以茶代酒,战战兢兢只有仰视的份儿,让我不禁感叹,先不论诗写得如何,诗人的身子板儿可真是一辈不如一辈了。三杯下肚,老诗人才开始吟诵他的《错误》:“……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郑愁予先生是真的在吟诗,很有仪式感,有酒祭奠,蜡烛照亮时代远去的背影。
其实我也很想听海子当年在小酒馆里怎么念诗换酒,顾城是怎样读诗的,或者穆旦晚年一生繁华褪尽,重新回到抒情诗的起点,他念着:“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可叹那时的中国,诗的空气稀薄,诗的声音只能在窒息者的心里隆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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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4-03-08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有的好诗的确好得只有声音,没有词。就像器乐。
但孔夫子又说过:丝不如竹,竹不如肉。
仰天曾大笑,低首更沉吟
级别: 总版主
2楼  发表于: 2014-03-10  
阁下的好诗词多得很,其中大多数都非常适合谱曲,如何不和你的老乡谭顿先生联系联系?
级别: 创始人
3楼  发表于: 2014-03-11  
回 2楼(黔头楚尾) 的帖子
他哪里瞧得上这些东西。论唱,再没有比《水边曲》更合适的了。
仰天曾大笑,低首更沉吟
级别: 总版主
4楼  发表于: 2014-03-11  
只是因为他没接触到而已,他若读到了二十年前写就的《新谣曲》,“恨晚”之意恐怕不止一点点。据谭盾先生自己说,他当年下放在岳阳农村,当地的戏曲对他影响甚深,即便现在,他还每年抽空回去,当然去的地方不止于岳阳,更远的地方如湘西,也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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